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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嘆了口氣。
他緩緩道:“天下大亂時,我父任封州刺史,兵馬不過萬人、船艦不過百餘;而後我兄底定嶺南,創立大漢基業,使得大漢國勢日昌;朕主事以來,更是勵精圖治,這才使得大漢這一隅之地,在此番能調集可用之兵十餘萬、船艦數千艘。”
“平日裡你們都說,中原物方橫流,而嶺南獨安,富饒之地,內足富足,外足抗中原。然而事實如何?我大漢十餘萬將士,自恃驍勇,一朝與唐軍交戰,竟然不堪一擊,接連敗陣,幾無一勝。我堂堂大漢,依山河之險,據江海之屏,卻不能自保......旬日間,唐軍兵臨城下,大漢社稷垂危,番禹有旦夕覆滅之險,時也?運也?”
劉龑這番話說的平靜,就好像拉家常一般,完全沒有撕心裂肺的叫喊,但趙光胤聽在耳中,痛在心裡,怎會不理解劉龑胸中的一腔悲愴?
劉龑父兄非是昏主,治理嶺南非是不賣力,種種政策更有為民所稱道的,劉龑本人雖然有些小毛病,但於國事大體無礙,然而數十年苦心經營,換來了什麼?
唐軍大兵壓境,嶺南奮起抵抗,竟然幾無一勝。不到一月時間,就讓唐軍兵臨城下!
劉龑如何能不委屈,如何能不痛苦?
事到如今,怪誰?誰都怪不了。
時也,運也。
劉龑在城牆逗留不去,他就這樣面對著番禹軍民,面對著嶺南大地,面對著唐軍鐵甲,一步也不肯挪動。
他道:“自我父兄主事嶺南,數十年間,我等內養百姓,外御邊患,幾無一日安寧。千百年後,後人評說起這段歷史,可會記得我劉氏一族主事嶺南時,與南詔血戰數十年,拼命護得一方百姓安寧,完成了康承訓、高駢未競的功業?可會記得我劉氏一族,年復一年南向用兵,子孫死傷無數,耗費錢糧鉅萬,就為不讓安南割據一方?”
劉龑的聲音說不出是平靜還是淒涼,是平淡還是悲憤,但這些話此時此刻從一國之君的口中說出來,都顯得格外沉重而深邃。
沉重勝過山巒,深邃勝過大海。
或許,每個人都希望被他人承認,至少是那些優點被承認;每個君王都希望被青史承認,至少是那些功勞被承認。
在歷史的長河中,所有人都會死去,所有國度都會滅亡,他們與它們,能渴望留下什麼?
劉龑知道,又不知道。
所以他面對十萬唐軍來伐,在番禹朝不保夕的時候,會說出這樣一些話。
秋風過也。
天地無聲,也有聲。
每個人都希望生活得精彩些,每個國度都希望存在得輝煌些,可以被更多人記住,哪怕只是他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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