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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看著腳下的萬丈絕壁,看著星光下分外美麗的山瀑,想像著如果沒有星光的夜晚,而且是無數個夜晚,不由覺得有些寒冷。
他望向夫子,說道:“如果冥界入侵,永夜與白晝的交替在歷史上發生了很多次,人類卻沒有滅絕,只能說明就像老師您先前說的那樣,有些最強壯最堅毅的人熬過了漫長的黑夜。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能夠熬過那等長夜的人,等若經歷了一次天擇,剩下的必然都是最強大的修行者才是,可為什麼無論西陵教典還是佛宗故事裡都沒有這些人的存在?”
夫子說道:“你應該看過萬雁塔寺的那些石尊者像。佛宗尊者,等同於道門教典裡記載的聖人,在傳說中,這些人類擁有近乎無限的壽元,無比堅毅的意志,所以他們都曾經成功地熬過永夜,等到了昊天重新勝利的那天。”
寧缺今夜才知道這些早已經被現世遺忘的強大存在,感到極為震撼,說道:“這些修行者想必便是最強大的人類,只是為什麼沒有活下來?”
夫子說道:“近乎無限終究不是無限,他們能戰勝黑夜,也不可能戰勝永恆的時間,另外在我看來,這些修行者遠遠談不上最強大。”
寧缺覺得老師的說法有些問題,在那樣殘酷而現實的永夜之中,物兌天擇,能夠生存下來的當然就應該是最強大的。
就在這時,夫子看著他忽然問道:“你覺得修行是昊天賜予人類的禮物嗎?”
這個問題很突然,與師徒二人的談話看似沒有任何關係,所以寧缺一時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待想明白問題之後,頓時聯想到自己在魔宗山門繼承小師叔衣缽入魔之事,搖頭說道:“至少不是所有的修行者。”
夫子看著寧缺的眼睛,緩聲說道:“真正的修行者,修的是自己的心,最終會修向絕對的自我,那便是絕對的驕傲,他們可以像佛宗的尊者,道門的聖人那般隱藏在火山周圍,依靠著極少量的苔蘚,甚至只需要清水便能活下來,然而驕傲的他們如何能夠接受自己變成在夜幕下瑟瑟發抖的老鼠?越強大的修行者越不會甘心,所以當永夜來臨的時候,他們沒有選擇藏匿,而是選擇了抵抗,他們抽出自己的劍刺向冥王,然後……死去。”
寧缺知道老師說的話才是對的,像小師叔那等人,怎麼可能跪倒在冥王座前或是藏進老鼠洞中,如果日後黑夜真的來臨,二師兄肯定會第一個跳出來找冥王大戰一場,然後,如夫子所說,死去。
想著那個畫面,想著自己夢裡的黑夜,想著自己可能便是冥王之子,他覺得絕壁間的夜風變得越來越寒冷,忽然生出跳下去的衝動。只是身旁還有夫子,還有一壺老酒,幾兩牛肉,生活依然那般光明美好,桑桑還在病榻之上,如何捨得?
他看著絕壁間流淌的夜雲,有些惘然問道:“熱海漸凍,極北地寒夜漸長,這都預示著冥界將要入侵……老師,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夫子端著黃泥小酒壺,喟嘆說道:“我在世間尋找了數十年,結果還是沒能找到冥界在哪裡,又如何知道該怎麼做?修行者終究比拼的是時間,遺憾在於餘生也晚,竟是沒能看到上一次永夜時的畫面。
說完這句話,他飲了一口酒,白眉微微飄起,平時顯得那般隨意散淡的神情中,竟是極為少見地出現了幾絲憂慮。
“西陵神殿是昊天信徒,對於這場光明與黑暗的戰爭,他們應該瞭解的最多,難道他們沒有做什麼準備?”寧缺問道。
“誰都能看到路盡頭的那抹夜色,更何況是昊天的信徒。”
夫子說道:“我雖不知上次冥界入侵時發生過什麼,但想來道門信徒為了昊天的光輝,必要與冥王拼命一戰,若拼命也戰不過,那便藏起來保著小命,等著昊天戰勝冥王時再來過。”
寧缺說道:“聽著總覺得有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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