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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湜,曾任中書舍人,於宮中行走,又於禮部及吏部任侍郎,新帝登基後數年,因某事宜被彈劾,便回富春江做了一釣叟。
單從這些簡單的介紹上看,這位看著像尋常富家翁的男人,不過是位朝廷退休的高階官員,不值得如何被重視,但寧缺很清楚,崔湜此人在宮中行走時,恰是李漁識字之時,換句話說,這個人便是公主殿下的啟萌老師,當然,更重要的是在於此人是崔氏的族長,那麼便是必須被重視的大人物。
寧缺很重視崔湜,雖然沒有起身相迎,只是故意作態。所以他沒有聽懂崔湜說的這段話,他想不明白,像這樣一個大人物,為什麼要逢迎自己,要嘗試讓自己高興,一旦出現問題甚至還登門來訪。
要知道清河郡門閥的歷史比書院還要更加悠長,即便必須表現出對書院的尊重,也沒有道理選擇這種粗淺直接甚至顯得有些愚笨的方法。
崔湜沒有解決他的疑惑,在接下來的談話中,他很平靜自然地轉了話題,完美地展現了千世門閥的氣度和風姿,沒有談及任何與紅袖招相關的事宜,只是回憶著長安舊事,偶爾會問及公主殿下李漁和小皇子的近況。
交淺言自不能深,崔湜沒有做任何試探,請寧缺代向夫子請安之後,他從袖中取一封薄薄的信,擱在桌上,又溫和望了桑桑一眼,便告辭而去,帶著那個佝僂著身子的老管事離開了客棧。
看著窗外清靜無聲的街道,寧缺說道:“他不需要拍我馬屁,結果他偏來拍了,卻又拍的如此輕描淡寫、漫不經心,毫不掩飾自己的驕傲。”
桑桑不解,心想這樣的大人物屈尊親自前來拜訪,已經表現的足夠謙卑,哪裡能看出什麼驕傲?
“在世人眼中,清河郡第一人,確實沒有必要來逢迎我這個書院弟子,但他是聰明人,很清楚書院對大唐意味著什麼,只是既然他清楚這一點,再加上你這個準西陵大神官的身份,不來便罷,要來怎會如此簡單?”
寧缺收回目光,看著手中那杯根本沒有喝一口的茶,說道:“這事情透著些古怪,我總覺得崔湜只是專程過來看看我們兩個人,問題在於,他要看我們什麼,而且我總覺得他的平靜裡透著股很強大的底氣。”
桑桑說道:“便是在渭城時,也聽說過清河郡諸姓的名聲,像這樣的大人物,自然說話做事都有底氣。”
寧缺搖頭說道:“世上哪有什麼真正的詩書傳家,能夠傳承逾千年,靠的終究還是力量,清河郡的門閥比誰都清楚這個道理。”
“這些門閥以前出過西陵大神官,但這幾十年來沒有,我還知道清河郡裡供奉著三個知命境的大修行者,但在長安裡莫名其妙瑕就死了一個,那麼這些門閥便應該清楚,清河郡再如何強大,甚至可以和大河、月輪、宋魏這些國家相提並論,但在朝廷和書院面前沒有任何底氣。”
桑桑忽然說道:“那個……老管事有問題。”
她這次說的有問題,不代表那個老管事是壞人,而是真的問題。寧缺很清楚地掌握到她的心意,不由微微一怔,旋即眉梢緩緩挑起。
先前那個佝僂著身子的老管事,實在是太普通,普通到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那人長什麼模樣,然而桑桑卻說那人有問題。
如今寧缺的境界早已到了洞玄巔峰,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知命境的門檻,而一個他根本看不出任何問題的老管事……只能說明是知命境的大修行者!
“原來要看我的另有其人。”
寧缺震驚說道。如今清河郡只剩下兩位知命境的大修行者,居然其中一人便親自前來檢視自己,清河郡為什麼會如此警惕自己這個書院傳人?
如果不是桑桑擁有世人難以想像的直覺和敏感,那麼他或許直到很久以後,也不會知道自己已經被一位大修行者仔細觀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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