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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是普通人,那麼他為何如此自信,相信自己說的那兩段話,能夠起到相應的作用,而不會隨風而逝?因為那兩段話與心理戰無關,和觀主說的話是他上一世的學識,和葉紅魚說的話是這一世的經歷,他算來算去,算不出來漏洞,怎樣看都是對的,怎麼想都可能成功,更關鍵在於他對觀主和葉紅魚的認知.

他認為像觀主這樣的人,一定能被自己說服,他認為像葉紅魚這樣的人,一定能被自己說服,像這樣的兩個人,總會有一個被自己說服。

如果能說服觀主,人間便在掌握之中,自然最好,如果能說服葉紅魚,分裂道門,書院必將最後獲勝,也很好,至於葉蘇……

葉蘇會死,葉紅魚事後大概會覺得自己很冷酷,很混蛋,還是說她現在已經想到了這一點,但依然只有寄希望在書院的身上?

寧缺站在城牆邊,看著遠處的雁鳴湖,發現天邊又有雪片落下,覺得扶著城頭的手冷了兩分,懷裡的陣眼杵快要變成一塊冰疙瘩。

是的,自從桑桑乘著那艘大船離開人間,回到神國那天開始,他確認她再也不會回來,再也無法相見後,某些變化便開始發生。

渭城被屠將軍死,她也死了,他對這個人間、對於那個神國,對於整個世界都再難保持足夠的情感熱度,思考做事變得越來越冷漠現實。

不是因為痛苦而麻木,也不是因為失望而要刻意冷酷,只是曾經把他的心暖過來的人已經不在,那麼他在漸漸變回當年的那個寧缺。

那個柴房裡拿著鏽刀,對著少爺和管家不肯去死的孩子,那個行走在死屍與食人者之間不肯去死的孩子,那個遊走在危險的野獸以及更危險的獵人之間不肯去死的少年,那個在梳碧湖畔砍柴殺人不肯去死的少年。

那是當年的寧缺、真正的他,沒有是非善惡,更不知道什麼是道德,不會在意婦孺無辜者的死活,無論是誰都只是他利用的工具。

三師姐在離去前,告訴了他那段秘辛,讓他知曉了葉紅魚那段恥辱痛苦的往事,他同情對方,卻毫不猶豫地開始利用這件事情。

當然,葉紅魚對於他來說畢竟還是特殊的,所以他交待陳七,不到最後時刻,不得揭破此事,即便揭破,他也很注意用詞,不會讓任何人知曉那件往事,能夠保住葉紅魚的名聲,他便覺得問心無愧。

至於葉蘇,他不在乎這位新教奠基者的生死,那是道門自己的事情,如果葉蘇能活下來,幫助新教傳播,書院已有預案,如果葉蘇死去,那麼必然成聖,對於新教的傳播、對於書院的目的,會有更多的好處。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夫子的門徒,學的是書院的本事,繼承的是軻浩然的衣缽,然而本質上,他是蓮生的傳人。

君陌遠在西荒,大師兄守著酒徒,現如今真正負責書院事務,引領書院走向的人是餘簾以及他,這兩個早已入魔的人。

不要忘記,餘簾在成為魔宗宗之前,便是蓮生的希望。

如此看來,現在的書院,走的真的不是夫子的路子,而是蓮生的路子,蓮生如果死後有知,會不會覺得欣慰甚至狂喜?

但還是有些區別。

最大的區別在於寧缺沒有發瘋,他在冷靜地計算一切,冷酷地算計一切,比觀主所以為的想的更深,他讓禇由賢和陳七出使桃山,用這般激烈的手段掀了餐桌,撕開窗戶紙,就是要迫使道門做出應對。

他很清楚,只要觀主沒有發瘋,葉蘇便不會死,葉紅魚不會叛離道門,道門只能用不變以應萬變,鎮人間以靜穆。

這個結局,看似是對他謀算的無情嘲笑,然而卻沒有人知道,這本來就是書院的目的,因為他現在無比飢渴地需要時間。

寧缺扶著雪牆,望向灰暗的天穹,看著那輪暫時還沒有出現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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