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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是狂風,雨是暴雨,自南海深處而來,無數雨水磅礴而落,沙灘上頓時變得一片泥濘,碧藍的海水也因為不安而漸漸變深。
大黑馬從海里奔回,想要去沙灘後方的樹下避雨,卻發現寧缺和桑桑站在海邊沒有動,它想了想又走了回來,在二人身後默默站著,雨水順著它頸間的鬃毛不停淌落,模樣顯得有些悽慘可憐。
桑桑靜靜看著身前,無論海雨還是天風,都不能在她的眼眸裡留下任何痕跡,狂暴的自然看上去沒有任何規則,實際上卻到處都是規則,海水裡有風雨裡也有,她站在海天之間,卻到處都是。
這場旅行的目的地在哪裡,她不知道,寧缺帶她來到人間,是想讓她體會,想要加深她與人間之間的羈絆,她選擇與他一道離開桃山,除了要證明天道不可違,也是想要尋找到離開人間的方法。
她選擇來大河,便是想體會把她留在人間最深的那個情字,只是依然不夠。不夠寧缺把她留下,不夠她想出離開人間的方法。
她的情緒有些不寧,於是海邊便有了這樣一陣暴風驟雨,她無意識間將自己的天道展露給寧缺看,寧缺卻選擇不看。
沙灘被暴雨沖洗也無數細小的泥石流,埋在沙下的一些海中生物的遺骸還有頑童埋下的琉璃珠,都露了出來。
寧缺蹲下身,在腳邊的沙中揀起一隻美麗的貝殼。
於是風雨便停了。
“我想我是海。”
她想去看海,所以她來到海邊,然後說了這樣一句話:“海是沒有形狀的,風怎樣吹,浪花便會怎樣。”
這是她第一次對寧缺談及自己,談及身為昊天的自己。
寧缺明白她的意思心情變得有些複雜。
對於道門信徒們來說,昊天是不能形容、不能解釋的唯一主宰,是統治這個世界的唯一真神,但他知道這是錯的。
在宋國那間酒樓裡,夫子拿著筷子指著天空說過,昊天是客觀的規則集合,它的生命便是規則持續的慣性。
那麼這個世界的客觀規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擁有生命的呢?
如果說昊天是客觀意志,那麼最開始的時候是誰讓它醒來?
這毫無疑問是世界上最難以回答的問題,即便是西陵神殿學識最淵博的神學教習,都沒有辦法也不敢做出回答。
書院對此自然有過分析,只是沒有結論,以寧缺現在的境界,也不可能得出真實的答案,但她是他的本命所以他懂。
客觀意志的甦醒,來源於人類的信仰。
無數輪迴前,人類不再矇昧,開始探索這個世界,認識並且掌握了這個世界的很多規則,有的人因此而無畏有的人因此而心生敬畏。
道門代表人類選擇了敬畏,選擇讓她來守護這個世界,信仰開始,人類的集體意識竟然顯得那樣的強大,強大到足夠讓她醒來。
她醒來,擁有了自己的生命,她像人類祈禱的那樣變成一片寧靜的大海默默地守護著這個世界。
“人類恐懼海底和海那邊的世界,所以選擇讓你來保護他們。”
寧缺把手裡的貝殼扔進海中,看著海洋深處,說道:“而當人類的好奇心或者說對自由的渴望超過恐懼後,他們便想造船、甚至徒手游泳,也要遊過你這片海,去看看海底和海那邊究竟有什麼。”
桑桑沉默不語。
她的存在並不是她自己的選擇,而是人類的選擇如果要改變這個世界,突破規則的束縛,那麼她會面臨怎樣的結局?
寧缺轉身來,靜靜看著她,然後把她抱進懷裡。
桑桑面無表情,任由他抱著。
寧缺說道:“我忽然有個地方想帶你去看看。”
她問道:“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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