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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去,於是,陳張八妹又只好到處“打點”(半夜要找到這些殺蟲粉/水/藥的,還真不容易),翻牆撬磚的,好不容易才斷了蛇蟲鼠蟻的來路(她進步了,這回不管它們的去路了),扯下蚊帳,總算沒破沒爛,以為可睡上雞鳴後大約一個時辰的好覺,卻猛一眼,瞥見蚊帳的紗網中只見破窗簾裡有一對眼正在偷窺!

她頓時尖叫起來。

——雖然那雙眼睛的主子到底是人是誰,到底在尖叫發出的剎那便已消失、不見了,無從追究,但陳張八妹從此以後,是怕了客棧這兩個字。

可是溫六遲卻不然。

他是個旅人。

浪子。

儘管他是個“超齡”或是“高齡”的浪子,但浪子畢竟是浪子,他仍喜歡客棧、旅驛、酒店(有些“酒店”,倒不定賣酒,但可以讓人住店)——儘管名兒或有不同,可全是一個意思:

讓旅人有個落腳的地方。

溫六遲認為這裡邊就有了意境,且意境很美。

可惜這些客棧旅店氣氛卻多不如何的美,縱有美處也教不善經營的人一手破壞無遺了。

小旅館是毋庸置疑了:那是個用來考驗人是不是能迴歸到野獸、洪荒時期生活的地方。

比較中級、優秀的客店也不必有期望:只要能當客人是人,那已經是慈悲為懷的了。要當是客,除非有大把的銀票——自然還得小心到入夜後沒個蒙面匪給你喝蒙汗藥吹迷香一刀把你砍個人頭落地才行。

就算是馳名遠近的客棧,裝潢華貴,氣派非凡,卻也不必一廂情願地以為它客似雲來就受到熱情接待。有的著名客棧,卻地處偏遠,也就是說,它之所以名聞遐邇,是因為在該處只有它最好(或只有它一間)。

溫六遲就住過在草原上的一家“名店”,有次風雨前夕,風沒來就來了一屋於的飛蛾,溫六遲幾不能呼吸,差一點就給飛蛾嗆死了。另一次是在沙原上遇暴風雨,風雨末至,這回幾乎嗆死他的不是蛾,也不是蚊子,而是大粒大粒像蠶豆一般的砂子。

他也有次夜宿於大原上享譽已久的客店裡,又走遇上風雨交加,這回沒蝨子、飛蛾或砂子,而是滿店子都塞滿了:豬。原來這家名客棧同時也在附近養了不少豬,怕豬受不了雨打風吹,故在山雨即臨時將大豬小豬,全趕入店裡,避風躲雨。

這回豬可好了,人呢?

就算大地方的名客棧又如何?它的氣派只氣派給它自己的氣派看,也就是說,它的樣子和規模唬人、嚇人,但唬的是客人,嚇的是客人的錢囊。

它並不是為客人服務的。

它規模大,並不代表服務好,反而是用以作為瞧不起客人的條件。

要在山野小客店,瞧不起你的只是小夥計。一般較好的客棧,瞧不起你的卻是店老闆。但在這種豪華、高貴的大客棧裡,瞧不起你、看不起你的卻是店老闆、小夥計乃至同住店的其他住客!

沒辦法,一隻狗跟一隻貓在一起,貓得要讓那狗。一隻狗跟另一隻狗在一道,至多大家互瞧不順眼。但一隻狗落入一群高貴、好種的狗群中,這隻狗還不如那些好狗的身上的一塊癩痢。可是不管怎麼說,溫六遲總是愛客棧。

他認為客棧是予遊子駐足之地,讓浪人有個暫時的歸宿。每家客棧都是一個天天變化、奇情、有趣的大家庭,每間房的每一天晚上,都有它的故事、主角和豔遇。

他喜歡客棧。

所以他開客棧。

他的客棧有特色:收費不貴,豐儉由人,一天到晚,從夜入晝,全提供食品、炊事、茶水、服侍,且還在每間房提用墨硯、刻章、信封、用箋,客棧還有郵驛、保鏢、巡城、甚至貴重物品代為儲存之服務,更令溫六遲多年旅次生活所感悟出來切需的提供:冷溫熱水全日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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