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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跟他現下的身份和地位有關——英雄雖多自草莽上來,但上得到一個地步、一種境界時,就不能再帶有太濃烈的草莽色彩了。

他的難以接近,就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方式,可是偏偏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人,卻是一個只要一眼,談兩句話就易生好感、感到親切的人。

他也看得出來:王小石江湖習性未改,所以十分自然、自由、自在、自得——這也正是目下他所缺所憾的。

見著了這個人,無疑等同喚醒了他的遺憾。

王小石卻也有另一種深感:

他一看到白愁飛,就知道自己和他,已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白愁飛依然漂亮。

玉樹臨風。

他跟別人一站,簡直鶴立雞群。

而且還愈來愈漂亮了。

——他的樣子雖然也越來越奸,但有些人的樣子之所以會吸引人,就是因為他長得夠奸,白愁飛顯然就是這種人。正如有些人的樣子會得女人喜歡,居然是因為他長得夠壞!

(難怪溫柔對他始終……)

這使王小石更充分地體認到:一個人變壞,不見得樣子就會變壞,而且,“壞”樣子不一定就是“難看”的模樣。

他一見白愁飛,就明白為何他終於當成了官,而自己卻是江湖上的一名自了漢了:

因為樣子。

相由心生,運從心轉,白愁飛本來就是當官做大事的樣子,而自己說什麼也只不過像是江湖上傲嘯、武林中叱吒的小浪蕩兒。

他自覺不能比,也沒得比,何況,在江湖上真的浪蕩了這些年,他也真的學會了一件事:永遠也不要以一個人的作為來為他估量會有什麼報應。報應,到底有沒有,準不準,公不公平,是完全不能依據的事。

——靠報應,等於向書生問政:用書本上的舊資料和死知識,來推斷一個正運作著有無窮變數無盡的政局現實機遇的朝廷,等於問道於盲。

靠報應,不如靠自己。心隨相轉,什麼人便有什麼樣的心情。一個成長的人總要為他自己的面貌負責。

看到了白愁飛的樣子,王小石才想起這些年來在江湖上流浪之苦,白愁飛才省起這些歲月自己竟自囚於權位上渾不自覺。

王小石那一聲“白二哥”,白愁飛是不中聽的。

——要真的當我是二哥,就叫“二哥”,如果加上姓氏,那隻不過是說明姓“白”的二哥,難保還有“藍二哥”、“黃二哥”、“花二哥”。

所以他只冷哼一聲。

他不是隻斤斤計較,而且還要步步為營——談判的目的本來就是斤斤計較:

他今天就是來談判的。

“回到京裡那麼久了,都不來看看當兄弟的,你這二哥真是白叫了。”白愁飛開門見山,“我就知道,要請你來一晤,還得借上諸葛神侯的威名。否則,你可防著我這當哥哥的加害於你哩。”

“二哥說笑了,”王小石也單刀直入,“我既回得了京城來,就沒打算避著您;打算避著您,江大湖闊,武高林密的,哪兒不能去?我沒找您,是因為見著二哥要問一件事;現在見您,也正是要問這件事。”

“問吧。”白愁飛冷哼道,“我也有話要問你。”

“二哥先問。”

“好,”白愁飛道,“我的問題只有一個,話也只有一句,希望你的答案也只有一個字。”

王小石苦笑道:“世上一個字的答案都重逾千鈞。”

“一個字的答話也常一諾千金。”白愁飛一字一句地問,“你還是不是我的兄弟?”

——你、還、是、不、是、我、的、兄、弟?

他的問話很簡單。

其實只有一句:是敵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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