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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漁下了公交車,沒期然迎接她的是兜頭的暴雨,早上出門前還是豔陽高照的,她自然沒想到要帶傘。

揹包裡裝著忙活整日回收回來的調查問卷,她信不過這包的防水效果,把它整個抱在懷裡,衝進雨幕之中。

帆布鞋踏進巷道的坑窪裡,濺她一腿的泥水。

她在樓門口跺了跺腳,二樓的燈應聲而亮,黃澄澄的昏暗光線,鼻腔裡襲來潮溼黴味,像叫人一朝回到淫雨霏霏的春雨季。

她跑上樓,只想趕緊地換掉這一身溼衣服。

然而在跑到六樓的時候,腳步一頓——陸明潼整個人靠門口癱坐著。

他彷彿渾身沒半點力氣,腦袋低垂,閉著眼,雙眉緊蹙,聽見腳步聲的時候,他微微地睜了一下眼,即刻又似撐不住地闔上了。

沈漁猶豫片刻,還是繞過他走了。

到家洗頭洗澡,換一身衣服。

去廚房燒一鍋水,準備煮點麵條將就掉晚餐。

夏季的雨水,來勢怎會這樣大,噼裡啪啦澆在廚房的玻璃窗上,疑心能砸出斗大的窟窿。分明才六點鐘,天已似鍋底一樣黑。

她心煩意亂,躊躇半晌,還是將燃氣灶的火關滅了,人往外走,揣上了門鑰匙。

陸明潼還坐在那兒,對下樓的腳步聲已無一點反應了。

沈漁伸腳輕輕地踢了踢他的小腿,“喂。”

他緩緩地睜了眼,看向她,眼神渙散,不對焦的。

沈漁蹲下身,探了探,他額頭比燒紅的鍋底更燙。

緊接她便看見他的手臂,那道原本包紮好的傷口,紗布已讓他解開了,怎麼都過去了兩三天還沒結痂,還在往外滲液?

沈漁猜測多半是發炎了。

此事因她而起,將她最後一點置之不理的打算都抹殺。

“鑰匙。”沈漁冷聲說。

陸明潼抬手去掏褲子口袋,然而就這個動作卻似耗盡他全部力氣似的,手揣在口袋裡,就沒再動了。

沈漁抑制煩躁厭惡的情緒,自己伸手去,將門鑰匙摸了出來。

她不可能去攙他的,便說:“讓讓,我開門。”

這命令發出去了十幾秒鐘,他才有反應,一手撐住了地面,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門一開啟,陸明潼走進去,幾步歪倒在了沙發上。

沈漁做足了心理建設才踏進這屋裡,眼見的一切卻極為蕭條——屋裡就剩餐桌、椅子和沙發,其餘東西全都沒了。不見那色彩鮮豔的沙發罩,和彩色棉麻布的抱枕,書架清空,牆上原本掛畫的地方,只餘幾枚光禿禿的釘子。

空蕩蕩、冷冰冰的,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冰箱通了電,但裡面只擺著礦泉水和可樂。整個屋子裡沒找到任何能吃的東西,包括垃圾食品。

外頭大雨滂沱,沈漁一己之力,不可能把人扛下去。

所幸廚房裡廚具還沒搬走。

沈漁用熱水壺燒上一壺水,拿上陸家的鑰匙,隨即上樓拿了一把傘,出門去買藥。

一來一去,這傘擋不住雨勢,沈漁一個澡等於白洗。

她心裡惱火得很,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賤得慌,非要管這等閒事。

陸明潼受傷怎麼了?那就是他活該的!

回到六樓,沈漁把雨傘撐在門口。掏鑰匙的時候,手滑了一下,她彎腰撿鑰匙的那一下,真煩躁得想撂挑子走人。

屋裡,陸明潼已經完全倒在了沙發上,無論沈漁怎麼推,他都只“嗯”一聲,給不了其他反應了。

“燒死算了。”這樣說著,沈漁還是將他胳膊拉起來,往腋下塞進溫度計。

她翻找出一隻杯子,洗淨注入開水,再兌些冰箱裡的純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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