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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守真似乎有些倦怠。
他本來以《漁樵問對》作為引子,以“小人可絕乎”之問對來辨明立場,所謂威逼利誘者也。萍庸論小人可絕乎,以漁者對曰小人秉陰邪氣而生,卻不可絕。所謂無因則陽不成,治世興衰只看陰陽相生長,君子陽長則小人不能勝君子,天下可治。反之,則天下亂。陰陽對半已是難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各安本分,可矣。
承守真與倫常之道深以為然,但對於小人不可絕者則不以為然,拿出《漁樵問對》,不是要與諸人論易說理聞道務玄,而是要定下自己行止的目的,即除惡務盡,明辨是非,不可以小功廢道理,不可以小利弊天下。東丹使團之事如何處理,朝廷並非有一個統一的意見,太后、官家、東西二府、三衙乃至承守真本人皆有自己的打算。承守真必須知悉所有人的立場,也必須要求所有人的與自己一致,才敢行事。
公良參軍知道承守真的打算,也知道今日之事對於承守真影響頗大,雖然承守真所為甚為急迫甚至有些強人所難,但是既然已經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也不得不如此。莫以為清官都是迂腐仁慈之輩,婦人之仁在官場中可是舉步維艱。
蘆頌乃是一等一的聰明人,且秉性可稱得上寬厚,只拿了‘勤學修身,通禮明德’幾個字擋住了承守真進一步的逼迫,卻也不至於讓承守真下不來臺。
在座的無論年庚,將來的無論高下,誰不是背後聯絡著錯綜複雜的脈絡,僅憑藉承龍圖的清名,就讓人榮辱與共,不計利害?
蘆秉文等宗氏門人還好,營丘栿諸人,其實就是將承守真當做登雲梯,若是承公拿不出足夠的誠意,此間事成與不成,與他們真的干係很大嗎?
於是公良參軍又如平素裡一般當上了和事佬。
“惟公,這《漁樵問對》乃是萍紹文開儒道先河的大作,予並非對諸位賢達不敬,只是如此厚重文學,後進俊彥恐怕尚未參透其中真味,即便是學生,也是勉為其難。天下學子以易為本經者雖不在少數,但是能說得上通易的百無其一。更何況惟公思慮嚴整,義理宏大,我等仔細琢磨尚有不足,豈敢妄言虛語以對。”
承守真見諸人皆點頭稱是,知道有些話題確實應當就此打住了,也微微頷首。
“所謂好整以暇,惟公點撥提攜後進的心意,也不應只限於我等,丹陽士子才傑若是知悉,豈不議論公厚此而薄彼?說不得此間事了,這丹陽路不知多少鸞鳳爭鳴、一飛沖天呢!”
在座之人聞言面面相覷,這公良吉符的性格其實與承守真不遑多讓,這幾句話中的恫嚇之意,明明白白。各有各的心思,宗淑倒是不以為意,似這等堂堂正正的言語,反而能讓同道眾人堅定同舟共濟的心意,上位者性情堅實,下面人才能有的放矢,誰能願意跟著摸稜首鼠之人做事呢?
卯正已過,公良參軍勸了承守真休憩,眾人也都散了,趁著公良吉符進了驛館檢視文書,眾人也分做兩路聚在一處。
宗淑等人往草料場裡來,緊裡面便是騾馬棚舍,幾人就在這草料場鋪開草垛環坐了,六郎則爬到草垛上斜躺著,其實時刻關注著近旁館驛動靜。
“咱們接下來如何行事?”蘆頌有些焦急,只要眾人進入太丘縣,便不再佔據主動權,而承公如何行事,以他們幾人城府實在難以揣測。
“兩天以內,究竟如何才能見個高下,”雷厲雖然才來,但是江湖閱歷豐富,知曉了此地情勢,大約也有所判斷。
“師兄的意思是應天府的那半邊天也要動起來了?”宗淑將利害點了出來。
雷厲點了點頭,其餘人也都認同,明眼人都意識到這些賊人與右判有莫大的牽連,只是誰都沒有提起,即便是左判哪怕與此人勢同水火,也未提起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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