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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黑,宋國公馮勝的請罪摺子,就放在了朱允熥的御案上。
摺子上的字跡雖然工整但怎麼看都透著一股焦急催促的文風,想必是老國公馮勝利回府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關進書房裡,絞盡腦汁的既要認罪又要陳述事情經過,還有必不可免的避重就輕,在摺子中儘可能的把他自己摘出去。
這也就是宋國公馮勝,他讀過書通曉文墨。若是換了曹震那大老粗,毛筆吃上十七八根都寫不出是個大字。
摺子的描述中,周王朱橚為何私下密會宋國公馮勝倒也說得清楚。
兩個字,一件事兒,戰馬!
周王朱橚對他老丈人馮勝說麾下護軍缺戰馬,而朝廷在中原設定的馬場,戰馬都是有數的,一匹都動彈不得。以前還有遼東那邊朱棣暗中接濟他一些,可現在朱棣壓根就不搭理他這周王親弟弟。
所以,朱橚的目光盯上高麗,濟州島馬場。
鎮守高麗的是龍虎上將軍平安,潁國公傅讓。而管理馬場的參將,則是馮勝當年的舊部屬下。
周王的意思不僅讓馮勝幫忙,用在高麗販賣藥材的商行穿針引線,從馬場那邊高價購買,然後還要請馮勝幫忙出面疏通下遼東過來的關卡。
他說服馮勝的理由竟然是他一個藩王,麾下的護軍騎兵太少,面子上不好看!
“哈!”朱允熥看到摺子都氣樂了。
“一個裝糊塗的老糊塗,一個假安分真鬧騰的混蛋!”
啪,摺子被朱允熥仍到桌上,然後站起身走到窗邊。
“盛恆達的事,因正趕在老爺子壽辰的時間點上,我還沒和你們計較,你們又私下裡琢磨著淘弄戰馬?你一個內陸的藩王,既不是塞王又不讓你上陣打仗,你要那麼多騎兵幹什麼?”
“還有你私下修復前朝宮室,裝什麼禮賢下士讓人編書的事,老子都沒跟你掰扯過,你還要跳?”
冬日的黃昏天邊很是清冷,那陰霾的雲距離地面很近,讓人有些壓抑之感。
“我就不明白,燕王朱棣都老老實實的了,你周王楚王,你們這些人憑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老子的耐心?”
“難道你們就不明白,秋後算賬的事嗎?”
“還是說你們吃死了,我要做一個仁義的君主,信奉什麼尊崇皇叔以彰顯大度?”
“抑或是從心裡覺得,我這個皇帝還是太嫩,管不到你們這些老爺子親口封的藩王?因為有老爺子定下的祖宗家法,就算以後我想治你們,也束手無策?”
漸漸的怒火在朱允熥的臉上浮現,變得有些猙獰起來。
他憤怒不全是因為周王私下的小動作,而是這個老大帝國之中那些看不見的層層掣肘還有隱憂。
可以預見,未來他一旦對這個國家全面實行新政之時,要遇到的阻力和破壞,會有多大。
想到此處,他忽然有些理解為何歷史上的朱允炆,老爺子一死就迫不及待的開始削藩了。
也更理解,為何號稱歷史上最勤政的雍正,為何在身後留下了滾滾罵名。
宗室,帝國之患!
“來人!”朱允熥輕聲道。
“奴婢在!”王八恥悄然進來。
“去,傳何廣義!”朱允熥開口道,“還有暴昭!”
天全黑了,星星零星的掛在天上,被雲層擋著有些暗淡。
暴昭何廣義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樂志齋。
“臣等.....”
“坐那!”朱允熥盤腿坐在羅漢床上,正在泡茶。
上好的碧螺春放在青花瓷盞之中,開水注入,原本捲曲的茶葉就好似女子伸展的腰肢,在水中曼妙起舞。
暴昭何廣義對視一眼,無聲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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