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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十七年,京城的四月,春風依舊很冷。
京城大街上的行人依舊行色匆匆,如棋盤般的街巷,每個人在十字街口前,沒有過多的思索,沿著熟悉的路,走向了自己目的地。
在每個十字街口前,行人都有很多選擇,但除了信步遊韁的人外,對於往著目的地而去的行人其實只有選擇前進或是後退。
若不退開一步,大多數人都是朝著死衚衕走去,越走越窄。
街道上的茶樓,巷閭的酒肆裡,士大夫與書生們拿著新出爐的皇明時報,新民報,不少人都看到了一個訊息。
這條訊息並非放在起眼處,但也沒有放在最末與商家的廣告為伍,就是在這麼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上面登載了天子准許禮部左侍郎林延潮稱疾歸鄉,並以原官致仕的訊息。
在明朝官員致仕,就如同吃飯喝水一般正常。
禮記有言大夫七十而致仕,而到了林延潮這個級別的京堂,甚至還要更久一些,不受年齡限定。
又何況林延潮還不到三十歲,這個年紀引疾乞休,多為官場失意之人的藉口。
但是眾人又知道林延潮並非有什麼失意,這一次扳倒了張鯨,是他與許國一併完成了最後一擊,然後又救下了幾十名被東廠關押計程車子。
聽到這件事京城裡的讀書人,沒有一人不為林延潮豎大拇指的。
因此在聲望日隆的時候,主動引退,不少人都以為,就是林延潮不是稱疾,而是真的身體不太好。
眾說紛紜之下。
大多人為之惋惜。
也有人認為林延潮發揚事功之學,然後在變法的事於朝堂上並未鋪開的時候,主動激流勇進之舉,反而是一等不能忍辱負重,為國為民之所為,就算一時不能得志,但總要留在朝堂上做些什麼,挽回此危局。
酒肆裡,茶樓裡,每日都有如此的辯論。
而已經辭官的林延潮,卻已是早早遠離了一場爭論。
烏紗帽,官袍,朝靴一樣一樣的堆放整齊並束之高閣,林延潮換上了以往年少讀書所穿的襴衫,頭上紮了儒巾,任誰看去也不覺得他是剛退下的正三品京堂,而是一名再尋常不過的處士罷了。
此時此刻清風入懷,林延潮悠然地站在書房窗旁,看著庭院裡的竹林碧湖。
“許多年沒有如此的閒適了。”林延潮深吸了一口氣,不知為何從他卸任起,許久沒有一夜睡到天亮的他,最近睡得格外香沉,早起後精神也好了許多,如此之下不用喝什麼良藥,病情也是一步步好轉。
行李差不多已是整頓妥當,這時林延潮的幾個學生來了。
他們是京城頗有名氣的‘林學五子’,陶望齡,袁可立,徐火勃,袁宏道,張汝霖,此外還有李廷機,葉向高二人。
林延潮走出了書房,而徐火勃當即上前一步道:“知道老師辭官還鄉的訊息,京城裡福州會館寫一副對聯‘三元魁天下,文章震古今’,準備鐫刻為匾額掛在堂中,以勵吾鄉後來進京趕考的舉子。”
李廷機也道:“聽聞福建會館那邊也是準備刻一副匾額,所用是當年部堂在金鑾奏對時所言的‘地瘠栽松柏,家貧子讀書’,以此來勉勵來自我閩地的讀書人。”
林延潮撫須道:“太過了,閩地為官的讀書人,我不是官當得最大的,不敢受此讚譽。”
李廷機這位鄉試解元,會試會元,殿試榜眼卻是由衷的道:“古往今來吾閩地讀書人科名沒有一人可以與部堂比肩,部堂當之無愧。”
眾人也是勸說,林延潮點頭道:“九我這一番話,倒令我不知說什麼了,那就替我謝謝兩邊會館。”
其實葉向高心底也是感嘆,就福建而言,晉江泉州那邊的民風民俗更近於廣東那邊,與福州閩東閩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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