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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嗣修,張懋修二人雖說要回鄉守制,但好歹官身還保留著,將來制滿補官為同級知縣,推官是不成話下,就算心灰意懶,但官身好歹還是在的。

在如此覆巢之下的政治清算大案裡,他們兄弟二人不僅沒有如他兄長那般拷打後被迫自殺,而是還能保住官身,已是多麼幸運之事。

但林延潮本是與此事無干,他三元及第,又是天子近臣,在日講官位置韜光養晦個十幾年,入閣拜相遲早不是難事。但林延潮開罪了天子,太后,眼下卻被革職削籍,卻是大好前程毀於一旦。

張嗣修,張懋修自責不已,張懋修本以為林延潮有私心,上諫之事乃圖謀倖進,但這一次百官叩闕,人人得利,唯獨他一人革職削籍。眼下張懋修才知道自己錯得厲害,而自己方才責怪林延潮之言,竟是那樣的傷人。

眼下張府寒風凜冽,林延潮卻因咳嗽,臉色蒼白,但背心依舊是挺直,目光堅毅。

張家兄弟突覺,林延潮竟如此清介。

如果不是諫潞王之事,救天下百姓,諫張居正之事,以昭雪冤案,他如何會落至這個地步。

張嗣修心底痛苦無以復加,哽咽地拉著林延潮的手道:“宗海,昔日家父在時,並沒有厚待你,還兩度貶落。但這一次滿天下這麼多大臣,唯獨你站出來替家父說話,卻落至革職削籍的下場,你這番大恩,我張家不知如何報答你才好。”

林延潮安慰道:“我與相爺當初只是政見不同,絕無私怨。相爺一生謀國,俯仰無愧,延潮打心底一直佩服。之前我就說過幫相爺,乃出於公心,絕不是要張家承我之情,所以嗣修兄萬萬不必這麼說。”

張嗣修見林延潮不願承自己的情,以為自己弟弟方才的話,傷了林延潮的感情,心底更是愧疚。

他不知林延潮,真沒有讓張家兄弟承他之情的想法。

他於是轉而道:“只是宗海有經緯天地之抱負,若能入閣,他日相業恐不在姚崇,宋璟之下。但是如今你回鄉著書講學,實空老於林泉之下,有負此大有作為之身,豈不可惜?”

張懋修欲言又止,話卻堵在了喉頭,他也想說幾句表示歉意的話,但如何也說不出口。

見二人如此,林延潮倒是笑了笑道:“二位無妨如此,大丈夫有三不朽,立言也是一不朽。我回鄉著書講學,也能為當今天子興盛一方文教。我所為之功業雖不及孔,王,但未嘗不會比為官之時小,所以談不上有負此身,你們二人不必如此。”

張嗣修含淚道:“范文正公有云‘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宗海為官憂民,為民憂君,此真高風亮節,嗣修拜伏。”

林延潮道:“這句話不敢當,但范文正公那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才是吾輩讀書人當終生行之的。”

說完林延潮向二人作揖告別。

張嗣修,張懋修將林延潮送上馬車,二人都知可能是與林延潮最後一次相見,不免感傷,所幸沒作兒女之態。

張嗣修眺望林延潮遠去的馬車,嘆道:“三弟,你一直錯怪林侯官他,但他卻沒有怪你,可知他是有德君子。”

張懋修道:“二哥,我知錯了。他說得對,我先入為主故而意氣用事,這才不能明辨。”

張嗣修道:“是啊,你涵養仍是不夠,如林侯官這等知行合一,才是真儒也。

張懋修則是忽然問道:“二哥,昔日爹贊林宗海有王佐之才,安天下蒼生,不過泛泛而論之。你又為何今日提出這些話來,當面贊他呢?”

張嗣修道:“爹眼光甚高,不輕易許人,如此說宗海必不會有錯。就論以天下為己任之志,林宗海當之無愧。”

張懋修道:“那也不該比作宋璟,姚崇是否太過?若話傳出去,恐為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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