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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講學就是說得這句話。”
陶望齡道:“這忘道才能見道,何也?”
林延潮撫須沉吟道:“道理在我心裡,是為第一義,從我口中道出,是為第二義,你悟道在心為第三義。”
“夫目可得見,耳可得聞,口可得言,心可得思者,皆為下學也。這下學即為有為法,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陶望齡咀嚼這一句。此言是出自金剛經,在佛經中金剛經地位自不用多說,但金剛經三十二品道盡佛理後,卻將這一句話放在最後一句。
言下之意,本書前面講了那麼多,但都是你看得見,聽得到,說得出,想得到的有為法。只要是有為法,就如夢幻泡影般虛無,如朝露閃電般短暫,你不過如是觀之即可。
而無為法與有為法相對,指得是不依姻緣,不生不滅,無來無往,非彼非此之法。
一切聖賢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這句也是金剛經之語。佛學不排他說,認為並非只有修佛才能成為聖賢,而聖賢間的差別只在無為法中。
“那恩師何為無為法?何為上達呢?”陶望齡話音有些發顫,他感覺自己已是接近於一生所追求之事。所謂朝聞道夕可死是也。
聽陶望齡之言,林延潮笑了笑舉起手邊半明半暗的油燈,然後揭開燈蓋一吹。
霎時間,船艙即黑了。
陶望齡下意識眼睛一眨,然後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各家常有以於漆黑之中悟道的說法,大意是人在黑暗中,六識會無比靈敏,更能體悟大道。
而此刻四野寂寥,天地之間只餘簌簌雪落之聲。
好一場大雪!
正待陶望齡揣測林延潮所指時,這時林延潮已是重新點亮了油燈,船艙又恢復了明亮。
陶望齡不由感嘆,這一明一暗之間,禪味盡在其中。
“汝先閉眼再睜眼!”
陶望齡依言為之。
“再思燈滅一瞬,汝閉眼睜眼否?”林延潮又問道。
“燈滅一瞬,學生確有一睜一閉。”
“為何眨眼?”
“不曾細想。”
林延潮問道:“那吾要你眨眼與燈滅時眨眼有何不同?”
陶望齡一愕,恍然如電光火石迸發:“恩師要吾眨眼,此為可見,可聞,口言,可思,而燈滅眨眼,則不可見,不可聞,不可言,不可思。恩師以此言上達與下學之別?”
林延潮撥了撥燈芯,船艙裡又亮了幾分:“下學有心,本體到功夫,上達無心,功夫到本體,正如文王心憂天下而至道,也因心憂天下而忘道。事功還來不及,餘者何必去問?若你執意要問道在哪裡?等我兼濟天下時,再來答你吧!”
船艙裡寂靜無聲,兩人不出一言,陶望齡跪坐在旁,則是極力領悟。林延潮看了一眼,合衣睡去。
次日林延潮醒來,先見大雪已停,再看陶望齡但見對方淚水盈眶向己一拜道:“恩師點撥示道之恩,學生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林延潮笑了笑。
天明雪停,船已歸程,去時與來時景色又是不同。
船行於水間,於蘆花叢中時隱時現,師生二人立在船頭討論話別。
林延潮對陶望齡言道:“浙人重讀書,重學問,重實學,重思辨,言商不輕利,事功學派本就起於廝,你回浙之後必能光大吾學,衣缽於你可謂得人!”
“你天資聰穎,常不言而能得,不必求諸於外,但傳道授業,解惑度人卻不可如此。”
“吾儒學以有為法為本,以漸悟為宗,若求頓悟,則為離世而覓,世間求兔角,走了傍門。至於發心,不論獨善其身,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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