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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戊初三刻一過。
一發晚梆響起,侯官縣衙內外閉衙,各處司官帶著衙役開始查守倉庫、監獄。
僕役爬上梯子上燈,一盞盞的燈光從高低錯落的屋房間,長廊間由遠及近的亮起。
外署已是閉衙,外署即大堂及廂房。大堂白日審案地方,左右廂房是典史廳,庫房,那是六房書吏辦公。眼下這些書吏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都回到官舍休息去了。
閉衙落鎖,內宅宅門上鎖,間隔了內外。外署內署涇渭分明,晚梆一響,典使書吏衙役需經門上通傳後才能入內,內署內只有縣官,師爺,長隨,家眷。
在侯官內署內的重中之重的簽押房,就在後堂之側。眼下房內,燈火亮堂堂的。簽押房分內外屋。外屋是掌印,簽押各自坐在桌上不言語,身旁一名茶房伺候。
簽押房內屋裡,現在周知縣鐵青著臉坐在塌上,搖曳的油燈照的他臉陰晴不定。
一貫深受器重的沈師爺,此刻不在簽押房。只有徐師爺侯在周知縣的身旁,徐師爺是廣州南海人,讀過幾卷《錢穀備要》,《刑錢必覽》,因為是老家人的關係,充作錢穀師爺。而沈師爺則是周知縣從紹興重金聘來的,專治刑名。
屋內地上跪在三個人,都是周知縣的長隨。
徐師爺端了杯茶給周知縣道:“東翁,下面的不會,慢慢教就是了,別上了肝火。”
周知縣將茶舉起又放下,臉上肉一跳,不知又想起了什麼,指著中間一人罵道:“你是不是飯桶?叫你去巴結賀知縣的身邊的陳師爺,使銀子請客吃飯也就罷了,你呢?巴結到潭尾街的粉頭身上去了,你是給我當長隨,還是給妓院當幫閒的?要嫖拿別人孝敬你的出息去嫖,費得是老爺我的銀子,你是不是覺得我傻?”
那人委屈地道:“老爺,我不是去閩縣縣衙裡打聽到,周師爺好這一口嗎?我就投其所好。”
“那周師爺應承你了嗎?”
“他說叫我等回話!”
周知縣直接抓起茶碗砸在了長隨的頭上,破碎的瓷片滿地都是,茶水和鮮血是混在一處。這長隨哀嚎痛哭了起來。
“虧的幾十兩銀子,都記在自己帳上,滾下去!”
那長隨頭上痛心底更痛,這銀子自己出,自己在一年來在衙門內就白做了。
徐師爺在一旁勸道:“東翁,和這般人有什麼好見識的。”
周知縣對另一人問道:“府臺衙門那邊怎麼說?”
另一個長隨乃是長班,專派往府臺衙門裡,探聽府內事務的長隨,因為長年在府臺衙門地探聽,稱為坐府長班。此外還駐巡撫衙門的長隨,稱為坐省長隨,這相當於後世駐省辦的。
平日裡周知縣,給知府三節兩壽水乾禮物,都由此人轉手,知府衙門喜慶大事,打點知府身旁長隨,提供人、財、物,而與府署,也是由他一手包乾,是個精幹人物。
這長隨道:“老爺,府臺大人的態度,十分曖昧,聽說府臺那邊,賀知縣也沒少上眼藥。我疏通了半日,府臺衙門回話,府庫常豐倉裡的糧草是留著備倭的不能動,要想賀知縣答允借糧,要老爺自己想辦法,府臺大人也不好有所偏移。”
周知縣恨聲道:“不用求了,我早看出來了賀知縣與府臺衙門,是穿一條褲子!”
長隨道:“這賀南儒依仗是隆慶二年的進士,處處要壓過老爺一頭,所以這一次故意按著糧不發,就是要為難我們。聽說那姓賀的都放出話來了,叫老爺不出三個月,必丟烏紗帽。”
周知縣冷笑道:“他要幫得到才是,我翻過身,就要賀南儒死無葬身之地。”
“東翁眼下閩縣衙門,府臺衙門是都沒指望了,也只有撫臺衙門這最後一條路了,若是沈師爺能說通胡提學向撫臺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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