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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堂上,沙沙的翻紙聲響成一片。

窗外的大榕樹,稍稍擋住了日頭,終於使得陽光不再那麼晃眼。

林延潮鋪開一張竹紙,一角用鵝卵石鎮住,把水倒入硯臺。一旁同窗們不少皺著眉頭,十分緊張,不時抬手擦汗。

磨好墨,林延潮挑了支寫小揩的羊毫筆,沾墨點了點,再於紙上運筆。林延潮書法仍是不怎麼樣,這沒辦法還得靠時間積澱的,不過默書又不看書法。林延潮力圖先將字寫得工整就是。

從天地玄黃,宇宙洪荒起,林延潮揮筆刷刷地寫下來,只遇到有的字是簡體和繁體不同時才停頓了一下,在記憶裡比較後,選擇繁體的寫法寫出。整篇寫來雖不是一氣呵成,但也是不慢。

把筆丟進筆洗後,林延潮左右旁顧發現同窗們都還在抓耳撓腮的默書,自己竟是第一個寫完。

林延潮沒有多想,將墨跡吹乾,將紙張一卷,當下起身大步走向林誠義。不過看,只聽見一旁紙頁翻動的沙沙聲,也可以感到同窗們的驚奇。

林延潮斜掃一眼,心道外姓弟子又如何,我就是要力壓你們,獨佔鰲頭。舉業之路,就是千軍萬馬擠獨木橋,你不把人擠下去,只能等著別人擠你下去。我不僅要過獨木橋,還要走在第一個,這就是我的功名之道。

想到這些,林延潮念頭無比通達。

“默完了?”林誠義疑惑地看了林延潮一眼道。

“是,先生。”林延潮舉止畢恭畢敬,挑不出一絲毛病。

林誠義板著臉,攤開卷子於講案上,硃筆虛懸,停於紙上。

過了片刻後,林誠義竟無處下筆,活動了一下手腕,他抬頭看了林延潮一眼,又低頭看卷。

最後林誠義放下硃筆,定睛對林延潮道:“文尚可,但你這字要苦練,否則將來縣試時,縣尊老爺看你這字,就算文章作得再花團錦簇,也是不取!”

“是,先生,學生受教。”

“平日練得是什麼筆貼?”

“是顏勤禮碑。”

“嗯,顏勤禮碑得顏公楷書精髓,但初學不易,不如多寶塔碑,但也並非不可。從今日起用功,為時不晚,你每日需練十貼,交給我看,不可有一日懈怠。”

“是,先生。”

“你運筆執筆給我看一下。”

“是。”

林延潮從林誠義那取過筆來,林誠義搖了搖頭道:“這不對,腕放平,管要直。執筆再高三分。你記住,學書有序,必先能執筆。”

林誠義又親自執筆給林延潮示範了一下,林延潮照著林誠義教的方法,提筆拿筆。

“延潮連束脩都沒有交納,先生怎麼還對他青眼有加,指點了一番。”

“你們什麼時候,看過先生和顏悅色和一名弟子這麼說話。”

“這人有點運道,歸賀哥,看來你社學頭名不保了。”

“笑話,鄉里巴人也能彈得出陽春白雪?他以往功課怎麼樣,我們又不是不知道,過幾日,先生看他學業不佳,必會趕他出社學。你們等著明日他就不行了。”

林延潮將這些話聽在耳底,回到桌前。他斜看了一眼,那張歸賀也是盯著自己。林延潮心知這張歸賀同與自己同歲,卻比他早入社學一年,學業不錯,為視為社學裡最有可能進學的人。

林延潮不由想起過去讀書時,班級裡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對頭,可是倒數第一和倒數第二都是朋友。

剛剛坐下,就看到一旁的侯忠書擠眉弄眼的。

“延潮,愛育黎首的下一句是什麼?”侯忠書漲紅了臉,低聲問道。

林延潮很沒義氣的別過頭去,裝作沒有聽見。

“竟見死不救,我慘了。”侯忠書發出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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