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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登瀛坊巷林宅。
夏日炎炎,省城已是進入了酷暑。
水井中這兩頭鯉魚,自正式成了林家家魚後,活得都是很滋潤,雖沒有經常投食,但井壁上的青苔已是足夠魚兒吃食了。鯉魚肥大的魚身在井裡遊動,魚尾有力地一甩一甩的,調皮兜著圈子追咬著尾巴,週而復始,好似道家的陰陽魚。
以往候忠書住在林宅時,忍不住貪嘴說了一句,看這魚的動靜,若抓來紅燒,那滋味該多鮮美啊。
這話給林淺淺聽見後,侯忠書就慘了,一個月來沒被林淺淺使小絆子。
井邊現在搭了涼棚,是土豪陳行貴的手筆,以往候忠書,黃碧友等在林家讀書時,沒少來這裡。眼下走了涼棚卻留下了,省城的夏日酷熱,林延潮,林淺淺住的樓頂呆不住人,故而林延潮中午午睡後,就到這來讀書,作日課。
井沿旁擱著一桶水,裡面放著兩顆大西瓜,是晚飯後,全家人用來消暑用的。
書桌的桌案邊,林淺淺給林延潮煮一碗冰糖綠豆湯。現在冰糖綠豆湯上還冒著些許熱氣,樹梢的知了一長一短的叫著,書案前林延潮一手拿著筆在紙上寫,一手翻著書卷,筆停書頁動,書頁動則筆停。
從拜訪林庭機回來後,林延潮一直在思考。
林庭機說得對,自己眼下年紀輕輕,只是一介秀才,別人不信服,書本完稿後刊發出去,撲街的可能很大。自己當然不是沒想到這一點。所以想到讓林庭機,與自己合著,藉著他的名聲一用。
當初閻若璩寫尚書古文註疏時,也是四處請人指點,正是有幾位大儒的認可。閻若璩的這本大作才能進一步得到眾人肯定。只是忘齋先生不過是本府內治尚書的名家,終究不能與黃宗羲相提並論,所以到底會不會撲街還是兩說。
至於其他名家大儒,自己也不識的,也無從請來指教,不過林延潮不管這麼多。這本書寫下第一個字起,他定下了先疑古再重建的基調。
疑古是第一步,重建是第二步,疑古是因,重建是果。尚書古文疏注。是他的第一步,尚書作注,是第二步。第一步不走完第二步怎麼走?
學海浩瀚無邊無涯,就算常人窮一生之力,都不能辦到,自己精力有限,若非藉著過目不忘,以及上一世的記憶。就是知道方向,用三十年也不一定能複製出尚書古文註疏這本書來。
既是如此,自己哪裡還有那麼多閒工夫分心。別人如何想。怎麼想,認同不認同自己,那是別人的事,不是自己的事。
寧思一時進,莫思一時停,開始了就別停下來。這就是林延潮的堅持。
綠豆湯早已是涼了。夏日炎炎,午後正是好眠。林延潮額上汗水卻點點下落,用筆點了點墨。繼續在紙上沙沙地寫著。
現在這本書尚書古文疏注,初稿已是定好,現在要修終稿。
初稿差不多十萬字,下面要增刪一些,言辭有的地方必須藏鋒。自己疑古,也有人信古,故而言辭收斂一些,為自己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有的文章要留有餘韻,寫七分,藏三分,意思不要道盡了,道盡了就是爭議。
修稿的過程,林延潮一筆一劃寫得很認真,有時讀書略有所悟,臨時動筆也是有的,在閻若璩大作的基礎上,也新增了不少顧,劉二人,以及自己的見解和心得。
毫無疑問,若是士林內能認同自己的文章,那麼自己一定會名聲鵲起,若是不認同大不了就當作他人的笑柄,被人譏笑自己不自量力而已,反正被人笑笑也不會丟層皮。
林延潮推卻了應酬,專注地在家寫文,不知不覺光陰轉眼即逝。
林延潮寫稿時一日百餘字,修書時每日審稿千餘字,多了就不寫,畢竟自己還有其他日課要作,四書五經要一遍一遍重複地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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