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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下著一場潑天大雨,寺廟外大雨滾落,好似有人拿著鞭子在抽在打。
但見天地昏暗無比,浩瀚的暴雨聲充斥在耳中。
林延潮坐在僧房的廊下與一僧人對弈,這天地咆哮般的大雨透了進來,雨水飛濺打溼他的青衫與對面僧人的僧袍上,都是渾然不覺。
自山長逝去後,林延潮又回到了這西山的寺廟,避世而居數日。
林延潮隱居在此,藉著下棋打發心底的憂思。
大雨之中,黑白的棋子點在方寸的棋盤上,清響被雨水聲蓋過,林延潮與那僧人都不肯因突然的大雨,而是中斷對弈。
對面的僧人道:‘檀越,看來這棋你似要輸了。‘
林延潮道:‘大師與我於棋道,都是野狐禪,下著玩的,何必認真。‘
僧人笑著道:‘檀越,就算野狐禪也要勝負。‘
林延潮與僧人道:‘出家人對勝負也這般執著嗎?‘
僧人道:‘不,是貧僧看到了勝負,檀越看到了執著罷了。‘
林延潮忽而問道:‘聽聞當年文丞相被俘上京後,遇一高僧傳之大光明法,此法可破心中執念,看透生死,不知大師可會?‘
僧人道:‘貧僧不會,但想當然爾。‘
‘怎麼說?‘
‘世間八萬四千法門,諸法平等,法法無二,在於抉擇二字,就算貧僧修行的,是不是大光明法又有如何?‘
林延潮聽了點點頭道:‘在下老師逝去,心中不能解,故而才想到了文丞相。‘
僧人道:‘令師逝去。貧僧也有聽說。令師與文丞相都是以身踐道之人。正所謂拼一口氣,點一盞燈,令師與文丞相都是以己之身為燈。照亮後人,著實令人敬佩。‘
林延潮道:‘我知。佛家有傳燈之說,傳燈乃傳法,燈火相傳,輾轉不絕。但何為氣呢?‘
僧人笑了笑道:‘理宗說氣理二物,但貧僧卻覺得氣即是理,這要檀越自問了,你的氣和理是什麼呢?‘
林延潮聞言陷入沉思。
僧人說的不錯,拼一口氣。點一盞燈。點燈燃己而照人,但什麼叫拼一口氣呢。
氣這東西說來玄之又玄,但如文天祥的正氣歌為何能千古流傳,是因為他的文章裡有一股氣。
林垠說過,若是讀書人身上沒有這口氣,做人就沒有骨頭,寫出的文章就不能看,就算文章作得再花團錦簇,也只是冬烘先生。
林延潮當時不解,至今想起。自己的文章裡,就缺了這一股氣,但這股氣是什麼呢?
如他鄉試文章作得雖好。但事後看劉廷蘭翁正春等人的,自覺得還是遜色一籌,但他們不如自己是因為自己正好揣摩到主考官的心思罷了。
林延潮百思不得其解,在寺廟裡住的更長了。
這一日山上下起雨來,林延潮心底困思不能解,悶得難受,於是動起念頭下山走走。
林延潮頭戴斗笠,身披蓑衣,腳踏芒鞋。手持竹杖,在山間小道隨意亂走。
不知不覺。林延潮走到一山上,看著山下的村落。雨水澆灌下村落上冒著一陣白霧。林延潮突然記起這不是當初自己求學的張厝村嗎?
林延潮走到村外田邊的阡陌上,雨水澆溉過山邊的草木,煥然一新。
故地重遊,但路上的村民,都早已是不認得自己了,只是在看見自己蓑衣下的青衫,還以為是哪位秀才下鄉了。
村口進士牌坊依舊聳立,洪塘社學裡孩童們清脆的讀書聲從裡面傳來,一種久違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林延潮走進社學,鄉間社學門一推就開,門裡也沒有大社學裡的齋夫上來聞訊。
院子裡的龍眼樹早已是亭亭如蓋,明倫堂上朗朗讀書聲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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