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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弊論三個字飽蘸濃墨,寫出來欲破紙而出。

此刻酒意上浮,林延潮胸間頓湧起一股豪情,他記起李太白醉酒,著高力士脫靴的張狂和豪放。

讀書人當以筆抒其意,敢於直言,不畏權貴。

縱然為韓非子斥為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又如何?我儒生手中之筆就拿來戰鬥的!

林延潮懸腕運筆,在宣紙上筆走龍蛇。

這一篇文章,筆不加點,洋洋灑灑兩千餘字,一氣呵成,將自己沿三千里運河而上所見所聞盡數寫於筆下。

弁丁有水次之苦,有過淮之苦,有抵通之苦,有抵通之苦……

今之有轄於漕者,自上及下有不取常例於運軍者乎,運軍之常例,有絲毫不出於斯民之膏血者乎……

欲惠百姓,自運軍始;欲飭運軍,自胥吏始;欲厘胥吏,自官府始……

此文帶著林延潮怒意,加其生花妙筆,文章做成,林延潮掩卷再讀一遍,滿意地點點頭。這篇文章含意而作,是他迄今作得最得意的文章。

看完之後,林延潮將文章放在桌案上晾乾,自己則是合衣躺在炕上,沉沉睡去。文章是寫好了,林延潮卻思著如何將這‘漕弊論’張發出去,隨即睏意襲來,酣然入夢。

就在林延潮睡著之際。

福州會館外的大街上,行來了兩輛綠呢子馬車。

馬車上下來兩名身著錦衣,卓越不群士子,這二個人身旁都是跟著十幾位奴僕,會館掌櫃見了立馬迎了出去問道:“敢問幾位老爺,是來入住,還是訪客?”

三人裡。當中一名士子包著一個小手爐,但見他眼睛甚小,卻透著幾分鋒銳。對方負手站在門前。也不正眼看著掌櫃,而是側身問道:“閩中林解元下榻此處嗎?”

掌櫃滿臉堆笑道:“那是。就住在這裡。”

那士子道:“入內向林解元通傳一聲,就說無錫顧憲成,南樂魏允中來訪!”

這士子說完,緊跟在他一旁的奴僕,撒了一把銅錢道:“我們家顧老爺賞你喝茶!”

掌櫃雙手捧著這麼一大把銅子,笑得臉都開了花,連忙道:“謝這位顧老爺,小人這就去。小人這就去!”

不久掌櫃從堂內領著兩位舉人走了出來。

二人與顧憲成,魏允中二人行禮道:“顧兄,魏兄,莫非是萬曆四年河南,南直隸解元?久仰,久仰。”

“好說。兩位兄臺是?”顧憲成問道。

翁正春拱手:“在下侯官翁正春(福清葉向高),乃是林解元的好友,也是今科應試舉人。解元郎飲酒醉了,正在入睡,不能待客。兩位入門一敘吧。”

顧憲成,魏允中二人確實都是來頭不小。

魏允中今年三十有七,乃河南鄉試第一。顧憲成更厲害,三十有二,是南直隸,應天府鄉試第一名,這可是天下最有含金量的解元。

他們都讀過林延潮的尚書古文疏證,才學到了他們這個地步,輕易不肯從別人之見。他們對林延潮高書中觀點有些不信服,故而都是帶著疑問前來,打算切磋一番。看一看這與他們共為解元的林延潮是否名副其實。

不過顧憲成聽聞林延潮醉了,不由一曬道:“我還以為林解元。閉館讀書,是為了備今科春闈。未料到他卻在會館裡白日大醉。”

魏允中在旁道:“顧兄,凡名士必有雅好,嵇康,阮籍都是好飲的。”

魏允中轉過頭對翁正春二人道:“在下與林解元,同受過鳳州先生點撥,說來我與他也不是外人。”

當下數人一併入內,來到林延潮屋中。

見林延潮泰然高臥,一壺酒歪在一旁,滿屋子都充斥著酒氣,顧憲成,魏允中二人對視一眼,心想林延潮果真醉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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