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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源鎮,以白澗河東側的走馬道為街市主道,早年在桐柏山之中就是最為重要的草市之一。

一百五六十年來人丁繁衍,主街南側又擴充出三條支街,八九條里巷貫穿其間,便差不多將淮源鎮河東街市的輪廊勾勒出來。

柳條巷位於街市東南角,最初是淮源鎮的外緣。

淮源鎮沒有置縣,就沒有建造城牆的資格,早年插種柳條為界,但隨著人口繁衍、街市擴大,這裡也成為河東街市的里巷之一;柳條也多成參差古柳。

這二三十年來,經走馬道東來西往的商旅漸多,窮苦鄉民便跑來淮源鎮討生計,在河西軍寨以及河東街市外圍,那些易淹的無主低窪地裡,便多了些參差不齊的簡陋棚屋,成千上萬的人擁擠在那裡。

早年定居街市的人,要麼是周遭的富戶、地主,要麼在街市都有小本營生,生活大多數都還算安定,衣衫打扮也整齊,但徐懷與柳瓊兒走到柳條巷附近,看這邊行色匆匆而過的行人,大多數衣衫襤褸、面黃飢瘦,可謂是涇渭分明。

他娘病逝時,家裡不多的幾畝薄田都墊進喪葬裡,看著柳條巷以南寄身草棚之下的人,徐懷暗感這兩年他要不是十七叔與蘇荻收留,多半也只能寄身其間,每日忍飢受寒。

徐懷看柳瓊兒一張千嬌百媚的玉臉,這一刻也是繃緊,不知道是勾起她什麼回憶了。

徐懷不敢斷定悅紅樓裡就沒有拐買過來的婦孺,但能肯定大多數的女孩子,實際上都是家人賣進去的。

唐令德將身契交出來時,柳瓊兒接過去就捏在手心裡不容他人窺一眼,但徐懷找上柳瓊兒之前,特意打聽過她的身世,知道她是十二三歲時被賣到悅紅樓的。

這放到任何人身上,都絕對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剛下過一場春雨,柳條巷泥濘不堪,空氣裡混雜著騾馬屎尿的氣味,徐懷與柳瓊兒貼著巷道邊的丁點乾地,走到“葛記”鐵匠鋪前——這是徐武良岳丈去世後傳下來的。

院牆掏出一個門洞,作為對外經營的鋪子,剝落得厲害的木漆牌子掛在一側。

鋪子一座火爐燒得正旺,一個穿著粗布衣裳、小臉沾染爐塵後黑乎乎的瘦小女孩子正費力的拉著風箱。

仲春時節,徐武良光著膀子,拿火鉗將一枚燒紅熱的短刃從爐火裡夾出來,舉起鐵錘有節奏的鍛打。

徐武良也就四十歲剛出頭,兩鬃頭髮都有些白絲,顯得他近年來的日子是真不好過,但臂膀間的腱子肉卻彷彿小耗子似的,隨著鐵錘在鉗臺上的打擊而滾動著,充滿著難以言喻的力量感,可見一身本領沒有扔下。

“爹!”女孩子看到徐懷、柳瓊兒走到門口,怯生生的喚正埋頭錘打短刃的徐武良。

鋪子低矮,徐懷半張臉被房梁吊掛下來的一隻鐵犁擋住,徐武良抬頭只看到柳瓊兒的臉,招呼道:

“柳姑娘,我手裡這正打的就是你要那把妝刀。你要求高,給的錢也足數,我當然不敢敷衍你。你看看,我這可是從靖勝禁軍學來的手藝,不要看這妝刀不足半尺長,但用的是最頂好的鐵料,用獨門秘法覆藥泥火燒,還要足足鍛打上三天去雜。你要不信,過來可以看看這短刃的紋路,跟平時常用的刀剪有什麼區別不?這還是沒最後成形的,算著時間,最快也到午後才能打出來,刀鞘是現成的,但還要做上好的檀木嵌銀柄,只能勞煩你黃昏時再來走一趟。”

妝刀實際並沒有男女的區別,誰都可以戴帶護身兼作腰飾,當世女子隨身攜帶主要防範侵害,刀柄多以銀飾,又稱銀妝刀;男子藏於袖囊衣兜之中,又稱囊刀。

柳瓊兒之前偷聽到刺客說徐氏從靖勝軍歸來的族人有可能暗中參與保護王稟,就忍不住好奇心借打一把銀妝刀過來試探徐武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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