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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的。

宋矜轉身上了馬車,徑直去了章家。

那些人,恐怕已經是等不及了。

說不準天色剛亮,城門一開,便徹底蜂擁而上——

只等這一刻,

便有一千一萬種法子,要謝斂的性命。

宋矜坐在疾馳的馬車上,汴京城的春風掀飛簾幕,簾外霧氣濕潤。

酒樓從她身邊疾馳而去,樓上歌女調著琵琶唱長相思,樓下青青楊柳外有友人依依惜別,霎時一場綿綿細雨再度散落下來。

朦朧霧氣籠住汴河水。

宋矜灼燙繁雜的思緒,在冰冷的無邊絲雨中,終於被澆滅。

她閉了閉眼。

又再度睜開,捏緊了手裡的庚帖。

-

這一夜,不僅宋矜難捱。

連日的酷刑下來,不僅失血過多,傷口也因為化膿而引起高熱,從內往外地被痛意裹挾。

冷汗浸濕囚衣,烏髮與血粘結在頰邊。

謝斂靠著牆壁,一動不動地半闔著眼,抬臉借狹窄的天窗等候天明。但長夜漫漫,四周悄無聲息,那扇狹隘的天窗始終漆黑一片。

他的意識早已模糊,想不起別的。

口中焦渴發苦,骨頭縫裡撲騰冒冷氣,本能的乾渴和寒冷令他無暇多顧。

謝斂眼睫毛被血汗打濕,粘結成一綹一綹,幾乎快要睜不開眼睛。他僵硬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偶爾有蟲鼠爬過去,帶起的聲響才令他察覺到,自己還活著。

他想要一碗水。

還想要一件乾淨溫暖的衣服。

若是再貪心一點。

還想要兩顆帶著些微荔枝甜香的藥丸。

但很快,他便壓制住了這份不該有的念想。

將要死的人,不該有任何妄想。可痛意自皮肉處燒灼,骨頭縫裡啃咬,連意識都想是被千百條絲線絞拉,令人掙扎著想要一點慰藉。

天窗外,終於掙扎著投入幾縷光亮。

宋矜還沒來。

獄卒剛剛吃過朝食,隨手拿袖子抹了把嘴。

朝他走來,居高臨下打量了幾眼。最終目光落在他烏青而血肉模糊的手指上,嘖嘖了兩聲,問道:「謝大人倒是能忍,還沒暈過去。」

傷若是太重,又高熱不退。

暈過去了,多半也就醒不過來,交差當然也許多。

謝斂只當不懂話中深意。

他微微掙紮了一下,想要開口,乾澀的嗓子卻發不出聲。

獄卒做出副洗耳恭聽的模樣,見他掙紮了半天,只能吐出兩個嘶啞的位元組。於是走到跟前,聽出他要的是什麼,唇邊扯出一點笑來。

「要喝水啊。」

說著,獄卒沉下臉。隔夜的冷茶兜頭潑下去,他抬腳便踹,「還當你是官老爺不成!」

謝斂面色平靜,不見惱色。

他側過臉,看不清眼底情緒,水漬順著下頜一滴滴濺落,帶起細微聲響。

「什麼時辰了?」

「昨日來的女郎,來了嗎?」

他嗓音沙啞,發聲很艱澀。

剛一問出口,謝斂便有些後悔,盼著有人能來看一眼他……本就是不該有的念頭。

「昨日的女郎?」

「我們大人看上的人,回來找你?謝大人,你倒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如今是什麼模樣,也敢……」獄卒諷刺人起來,沒完沒了。

謝斂垂眼,不再說話。

那便是宋矜沒有來。

獄卒們未時換值,此時已經過了未時。

天色大亮,他微微仰起臉,看著那扇明亮到幾乎刺眼的天窗一會兒。然後再次閉上了眼,喉結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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