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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纓!」陳則義手緊握成拳,咬牙切齒的怨毒模樣,彷彿要將口中名字的主人生生撕咬碾碎。
相比他的暴怒不已,許瞻面色同樣不好看,但狀態要冷靜許多。
魏軍炸毀河冰引水淹毀軍營,他們損失慘重,列在軍械營的火藥重炮幾乎廢了一半,只有弓箭刀槍完好無損。
主帥發怒,眾將領坐在一旁,垂頭喪氣的樣子皆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許瞻掃了一眼眾人,道:「事已至此,王爺還是趁早派人清算損失,就近尋別處另築新營吧。若魏軍此時突襲,我們招架不住。」
「該做什麼老夫清楚,用不上你教!」
陳則義正在氣頭上,久久藏在心底的舊事如今也湧上心頭,不禁生出幾分不願面對的悔意,直接指著面前人鼻子:「若非你以許氏聲名為引誘我『合作』,我豈會被卷進這蹚泥水無法收場,現在又因你心急逼迫而動手!」
早知如此,區區一個前朝皇室遺孤,他就該在收到來自魏都的第一封密信時就上報朝廷,就算自己難逃罪責,也要先解決了他!
畢竟是曾經連天子都尊著靜著的人,哪裡會忍著被他這樣斥罵,許瞻面色冷下來:「依王爺的意思,竟是許某逼你忍辱負重多年,現在起兵也是被迫的了?」
他半眯起眼,壓低的聲音只有彼此能聽見,狀似提醒道:「別忘了你與突厥人早有往來,若非當年我將那本奏疏壓了下去,陳家早就完了!」
陳則義暴怒的神色乍然一白,旋即理智回籠,才意識到自己情急說了什麼錯話。
他與許瞻合作,是彼此利益互換各取所需,可不是許瞻巴巴求著他幫忙!
「是老夫失言了,先生莫怪。」陳則義強作鎮定,甚至擠出個笑。
北地偏僻,除了肥沃的農田別無所有,只靠東北王府每年的食邑和明下產業,遠不能滿足整個陳府龐大的日常開銷。早在數十年前許瞻聯絡到他之前,他就已經在暗中與突厥人往來交易,以青州百姓上交官府的糧食、藥材等交換銀錢,以及突厥上好的資源。
戰馬兵器投入青州軍營,暗中推動酒肉香料流入北地市場,從中牟利。
康樂五年的某日,許瞻找到了他,揚言要推翻大魏光復前朝,與他共享江山。
那時候,許瞻已然入閣拜相,德行名望堪稱清白無暇,正是受皇帝信重的時候,卻不惜對一個駐守邊境的異姓王侯直接挑明自己無人知曉的真實身份,拿出了極大的信任和誠意。
與那封信一同來的,還有陳府多年勾結突厥,走私外來之物的證據。
毫無疑問,許瞻是個無比出色的攻心者。他知道陳則義難以拒絕,也根本沒有給陳家拒絕的機會。
威逼利誘之下,陳則義不可控制地動了心,心甘情願達成了這樁合作。
自那之後,不論是從魏都暗中運來的銀錢還是兵械武器,他都照單全收。滿足私囊後,剩下的悉數用於操練私兵,收買民心。
康樂七年,東北王府突然起了一場大火,年僅十歲的世子陳霖被燒壞了眼睛,沒過幾日便與世長辭。
就在陳府上下開始籌備縞素的時候,一紙詔書傳遍了整個大魏——三月內,所有異姓王侯都要擇一兒女送入魏都為質。
一切都剛剛好。
從來王侯向朝廷送質子,都是送上將來繼承爵位的世子,這個道理沒人不清楚。如果現在宣佈世子的死訊發喪,就只有在剩下的孩子裡再選一個,送去天子腳下。
陳則義看著膝下三個兒女,最長的一個無聲無息,身上蓋著白布;最幼的一個初出襁褓,尚離不開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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