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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渡,中原豪族皆舉族遷徙,帶去江南的不僅僅是華夏衣冠,更有千百年沉澱下來的奢靡華貴、鐘鳴鼎食。
如今在北地腥羶之上崛起的山東世家,或許更為堅韌、也更為強盛,卻早已失去其先祖那種寬袍博帶、指點江山的風采……
褚遂良見蕭瑀喝著茶水默不吭聲,只好開口道:“觀當下局勢,似乎並未對晉王太過不利,朝廷組建了一條由北至南防衛霸水的防線,但眼下卻無一人主動渡河出擊,都在袖手觀望,其心自明。或許,晉王未必沒有成事的機會。”
蕭瑀終於放下茶杯,指了指一旁的水壺讓褚遂良沏茶,笑問道:“老夫倒是想問問,登善現在希望誰最終能夠穩坐大寶、御極天下?”
褚遂良那水壺給茶壺之中注入開水,然後給雙方茶杯中斟滿茶水,將蕭瑀那杯推到他面前,自己拈起茶杯喝茶,蹙著眉頭,不知如何回答。
他本不願摻和進爭儲之事,結果當初被長孫無忌所脅迫,不得不做下錯事。雖然先帝寬宏,並不以此予以嚴懲,但他心中自是有愧,及至先帝駕崩,他下定決心好生輔左太子,依靠這些年積累的資歷,有朝一日試一試能否享受登閣拜受登閣拜相的榮耀。
然而事與願違,又再度遭受王瘦石那個閹豎之脅迫,不得不跟隨晉王逃出太極宮,成為一名反賊……
如今晉王若敗,那麼他有“自白書”放在蕭瑀那邊,就算蕭瑀肯力保他,皇帝又豈能放任過往總總,讓一個一而再、再而三對大唐皇帝生出不臣之“奸賊”從容度日?
一杯毒酒,亦或三尺白綾,怕就是他最終之歸宿。
若晉王取勝,自己的命運還是受到那封“自白書”的影響,蕭瑀豈會留下他這個不知何日將事情真相爆出的隱患?
似乎無論最終誰勝誰負,他的命運都已經註定。
能夠好死都算是運氣,搞不好五馬分屍、腰斬棄市,還得禍延家族……
心中自是不甘。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蕭瑀,目光之中雖然不敢有恨意,但幽怨之色卻是如論如何也沒法掩飾。
蕭瑀自然瞭解褚遂良的心情,喝了口茶水,笑著道:“登善不必憂慮,那件事是我有愧於你,請你諒解一個族長為了家族繁衍傳承只能不擇手段的初衷。但也請你放心,我這一生雖然不敢說沒做過錯事,但直至今日依舊問心無愧,那件事將你拖下水,也必然力保你的周全,斷然不會過河拆橋。”
褚遂良點點頭:“宋國公的人品名望,在下素來欽佩。”
事到如今,把柄被人捏在手裡,他還能說什麼呢?
不願繼續這個話題,褚遂良忽然又想起一事,撩起車簾往外看了看,隨機放下車簾,低聲問道:“這些時日並未見到王瘦石,那閹豎如今乃是晉王殿下心腹,卻不知去了哪裡,有何圖謀?”
非但王瘦石好久不見其人,便是宇文士及也久未露面……
蕭瑀也蹙眉道:“殿下的生機在於長安局勢的變故,但不能一味的等著變故生起,必須主動謀劃、聯絡那些關中勳貴,尤其是統兵大將。宇文士及人脈及廣,又深得殿下信任,此刻想必正在關中奔走。至於王瘦石,我也多日不見,不知其去向。”
誰都知道宇文士及正在四方奔走,但以李治之政治智慧,又豈能將自家性命全部交到一個人手上?
如果所料不差,宇文士及在明,而王瘦石一定在暗。
至於具體謀劃,想必出了王瘦石之外,必然再無他人知曉……
這種無法掌握的變數,是蕭瑀不願面對的,他雖然有褚遂良的“自白書”在手,算是一道最後的保險,但以他這一聲所遭遇的種種波折坎坷所積累下來的經驗來看,世間從無絕對之事。
誰若是絕對穩了,誰就要倒大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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