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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冀搖了搖頭,說:「都不合理。」
霍拾香也覺得不合理,可腦海中盤旋著的,仍舊只有那句話。
——為什麼?
白澤說:「你父親年輕時曾來上京求學,我見過他幾面。是個不愧不怍、襟懷坦蕩的人。後來他去鴻都任職,恪盡職守,治下清明。我想縱是聖人,也在我面前裝不出這番假仁假義。況乎二十多年。」
霍拾香嘴裡一片鹹腥,眨了眨眼,才意識到自己滿臉濕意。抬手胡亂擦了一把,眼前的景物全成了朦朧的白霧。
世界驟然寂靜,靜到她甚至能聽見身體裡流血的聲音。
白澤:「邪藥一事,刑妖司已追查多年。自蜃妖作亂起,各地官司便層出不窮,只不過風波皆被刑妖司按下。丹藥從哪裡流出,如何製得,連刑妖司都不知,更無從追查。背後牽連之深、之廣……怕與十五年前的大劫牽連,暫時不能同你言明。」
霍拾香木然地點頭。
她父親如今離她不止萬裡,有如天地永隔,原已經模糊的面目隨他講述竟又清晰起來。
真的假的回憶都往上冒,帶著久違的熟稔,翻轉成俗世裡最尋常的念想。
白澤道:「你父親想必是……察覺到幕後之人的耳目,於是假意逢迎,裝作願與他們內外勾結,向他們套取名冊跟丹藥。可身不由己,處處受限,不能與人明說。又恐打草驚蛇,知曉你的遺澤能抵抗藥性,才步步謀劃拉你入水,希望能借你破局。」
就大義,他說得上俯仰無愧。
對子女,卻是錐心刻骨。
事難兩全,他無奈作此抉擇,對霍拾香虧欠諸多。所以被女兒一劍刺中時,早早闔上眼,半句未多說,希望她能怨憎自己,離開鴻都。
白澤特意停頓下來,等霍拾香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稍稍脫離開,一字一字放得平緩,復又往下說。
幾段簡短的話,拉扯得似天光般漫長。
「你父女失蹤之後,刑妖司著人全城搜查,時經數月,在城外找到了你父親的屍首。那幾個孽畜還擔心他詐偽,掘了他的墳墓察驗,又將他屍骨拋到一旁。可你一劍,確實未能刺中他心肺。他等你把他抬進棺柩,才自己拔出劍,本想在棺木上留下隻言片語,許是擔心暴露,最後只留下你的名字。他其實不是被你所殺。他是自刎。這幾年刑妖司一直在尋你蹤跡,對外放出各種訊息,可惜你一直避而不見……」
說到結尾處,霍拾香反而冷靜下來,那種徘徊在眉宇間的頹迷消沉漸漸散去,眼神變得比以往清澈,有種勘破大悟的明淨,敢於直視白澤的眼睛。
白澤聲音也加快了:「他是對你心中有愧,可是形勢所迫,半句不敢表露。最後與你說的那幾句話該也不是咒怨……是他無顏面對,心中最為悔恨之處。」
白澤說完後,又是靜默片刻,隨後直起身,拔高聲調,面色鄭重莊肅地道:「霍拾香,若非是你這幾年的辛勞奔走,替人族拔除隱患,人境裡那些瘋癲的藥人,怕都已經同崔少逸一般,開始蓄養人奴,拉攏豪紳,禍亂一方。」
「人境百姓,該對你報以深謝。可惜如今尚不能還你父親清白,今後許還要他蒙冤。待哪日人境清平,才能還他一生勛榮。是刑妖司,對你不住。」
陳冀與紀欽明一同起身。
白澤抬起長袖,要同她致禮,霍拾香率先站了起來,朝三人躬身叩拜。
「先生不必道謝,這是我父親自己所求。那他起碼、也算是……死得其所。夫復何恨?刑妖司一眾修士,自領悟遺澤起,皆起誓心懷蒼生,捨身忘己。陳氏如此、趙氏如此,我霍氏亦當如此。我與諸位同門,並無不同。唯願人族長興、家國長寧。」霍拾香抬起頭,已是哭得鼻眼通紅,聲音雖顫抖,卻堅決果毅。只是心中思緒紛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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