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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停下動作,幽怨地瞪著林別敘,徐徐道:「可惜的是我沒開靈智,這條龍脈更是命途多舛。一顆腦袋還十月懷胎呢,你們人、妖兩族先掐起來了。打得那叫一個血流成河,慘絕人寰,把龍脈都給嚇瘋了。搞得我光沒沾上,還得倒回來給它續命。我只是個棵樹啊,枯了我就死了!逃也逃不掉,太慘了。不像你,生來長腿,跑得影子都沒了。」
林別敘訕笑一聲。
少年低下頭,斗笠的影子投下來,蓋住了他臉上那抹淡淡的愁緒,他回憶著道:「我要是死了,龍脈也活不成。它本來就只養了半條命,現下還斷得跟蚯蚓一樣。兩境閉鎖之後,眾人對少元山唯恐避之不及,生氣的蘊養也就沒有了。我以為我們這對難兄難弟要慘死在天道的玩弄之下,豈料垂危之際,祿折衝為我點了靈。」
傾風茫然道:「什麼?」
少年用力點頭道:「不錯。我的神智跟記憶全部來自於那個半大點的祿折衝。我分了他一半妖軀,救他一命。他的神智也使我得以入道,一念頓悟。他是妖境都城的我,我是少元山下的他。想不到吧?我與他不是什麼善惡之念,也不是什麼一體兩魂,更不是什麼傀儡真身,我就是祿折衝。我與當年的他,其實一模一樣!」
傾風聽得一知半解,沒聽說過這個什麼點靈,也不知道它為何如此玄妙。跳開過程,果然只聽懂了一個結論。
只是傾風實在難以將面前這個襟懷坦蕩、風華正茂的少年,與那個陰沉狡詐、綿裡藏針的妖王聯絡到一起。更不必說「一模一樣」了。
林別敘則是若有所思地沒有吭聲。
傾風想不明白,對著他看了良久,遲疑道:「總還是不同的吧?你本性更善,所以幾百年過去,你還懷有當初的少年意氣,已然與他相異。」
少年笑著搖頭說:「你這不過是在自欺欺人,不相信人性善變啊。我只是一棵樹,能有什麼本性?真要說本性,也是我與龍脈氣機相連,將龍脈被腰斬的戾氣反傳給他才是。」
傾風死死皺著眉頭,指著他道:「你的意思是說,如果當初是你出了少元山,也可能會變成他?」
少年聳聳肩道:「或許吧。畢竟我們同本同源、分於一體,我是他的根,他也是我的根。只不過他大多時候比我厲害,我的妖力要用以維繫這座山的生機,平日爭搶不過他。」
傾風有點坐不住了,迫切地站起來活動兩圈,撓撓眉毛,索性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只好奇地問:「祿折衝為什麼可以幫你開靈智,這……你不是說,強求不來嗎?」
少年甩著手裡的草絲,拖著尾音道:「這件事情嘛,確實是很講機緣巧合的……」
傾風聽他這腔調,就知道他後面要放什麼屁,沒好氣地接了一句:「說來話長。」
少年點頭:「確實話長。」
傾風給他聊得沒脾氣了,主動為他起了個頭:「祿折衝原先是什麼大妖血脈,這麼厲害?」
「大妖?」少年放聲笑道,「我生於陋巷,不過是個市井之輩。而白重景的父親則是位頗有名望的將軍,天生有大妖血脈,遠比我這樣資質平平的小妖要厲害多了。」
傾風聽他以祿折衝的口吻講述,還頗有點不習慣,險些轉換不過來。
少年提及舊人,破天荒地失神起來,懷念地道:「好多年沒見過白重景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傾風看著他臉上難以作偽的感傷,才意識到他真的如自己話中所講,與當年的祿折衝是分於一體。連同感情也真切地繼承了下來。
少年笑了笑,仔細將蒲草尾端的最後一截收進縫隙裡,說:「我是個鄉間的泥腿子,父不詳母不詳的,同街的窮人都嫌我晦氣。只有白重景那樣腦子空空又心思純正的人才肯與我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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