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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銀釧穿過一簾暮雨時, 裙袂濕了一角,不得已左臂撐傘,右手小心地把累贅的長裙拎起, 從撥雪院回到自己的尋春居, 路過正堂時,稍稍停了腳步。

漫天雨珠瓢灑,前堂昏暗的角落, 卻燃了一盞燈。

燈焰如豆,靜靜地照亮著一隅角落, 傅銀釧仔細看去, 竟發覺是景午的身影。他在幽暗處坐著,一字也無,似乎就算是自己路過徹底忽視掉了, 他也不會出聲把她攔下來。

傅銀釧將傘還給侍女棲蝶, 心思一凜, 低頭邁過了門檻, 走向景午。

他的膚色冷白,便如千年捂不熱的一塊寒玉,在燈火慘澹的光裡照著,半邊是陰暗,半邊是雪色, 無端讓人想起瓦肆裡演的那皮囊美艷卻毫無血色的畫皮鬼。

只不過別人家的畫皮鬼往臉上抹了厚厚的幾層水粉, 國公爺沒有那個必要, 天生就是如此。

「夫君。」

傅銀釧心裡咚咚地直跳, 袖口底下探出來的軟軟白白的手直向棲蝶打手勢, 往回不停地撥, 像船槳伸進了水底, 撥弄水花往前進,撥一下就往前走一步。

好在棲蝶是個機靈的,立刻會意,用夫人遞上來的傘收攏,藏住手裡拎著的一包包的藥材,不動聲色地轉到寢屋去了。

傅銀釧這才「艱難」地挪到景午身旁,擠出一絲假假的笑,柔柔弱弱地喚:「夫君。」

她狗腿地立馬要給他捏肩捶腿,陣仗擺起來,「你最近不是挺忙的麼,怎麼有空過來?」

其實傅銀釧和他鬧彆扭,十回有八回是房事上的不和諧,景午是個太過重欲的人,她根本就吃不消他拷打似的索要。到了極限之後,她就只好裝作非常生氣,責怪他不溫柔,不懂得換位思考,不知道體恤夫人的難處。

所以他最近不怎麼踏足她的尋春居,傅銀釧猜他是在忙別的。

比如上一次,景午破天荒地理會起了太后身旁的那個小太醫,還把人在耒陽老家的舊事扒得一乾二淨。

這已經引起了太后悸動,接下來他動作不可能太大了,似乎也很老實,安安穩穩的。可最近傅銀釧的右眼皮卻不知為何總跳,好像山雨欲來,悶得她有些透不過氣。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先帝傳回戰死噩耗的前夕。接著果然便有大事發生。

直覺告訴她,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她一向懶不理事,對於景午平日的形跡從來不問,不管他是作奸犯科還是行俠仗義,她通通不管,總是高高掛起的態度。

對於那些事,景午也一向不與她說,她既沒有參與感,也不想參與,夫婦兩個除了晚上在房裡深入交流以外,別的一概不交底。

傅銀釧也以為,一直都會是這樣的。

但今天,他卻握住了她的手,指尖用了兩分的力,圈得傅銀釧的腕子些微發疼。

景午低沉的嗓音傳來:「蜜兒。」

那可是她的乳名。

除了在床上,他從不那麼叫。

傅銀釧臉頰粉紅,低垂螓首,意懶地應了一聲:「嗯。」

「我想,」景午淡淡道,「你收拾一下,即刻入宮吧,最近便不要回府了。」

剛一句話說完,傅銀釧臉上的風月情愁消散乾淨,她怔了怔,情緒來得非常迅猛,漂亮的桃花眼霎時間滾如銅鈴:「你這什麼意思,哄我走?」

景午未置一詞。

傅銀釧倏地便惱了,手從他桎梏裡重重地抽回來,冷笑道:「終於,十年了,你厭煩我了?」

以往都是她使起氣性來,收拾包袱頭也不回地闖出家門,這還是頭一回,景午主動提出,讓她捲鋪蓋滾蛋。

傅銀釧怎能不火冒三丈,起身道:「要是厭煩了你就明說,我馬上把你休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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