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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閨秀嫁人前夜,二人私奔。大雪夜,戲子被前來抓捕的府吏亂棍打死,閨秀自盡相隨。二人此情感動陰司,鬼化為人,終成眷屬。
而積善寺今日演的這摺子戲,是《說良緣》中的「春夜」篇。講兩人在閨秀定親前夜,在院中不期而遇,圍繞花草樹木日升月落,互訴衷情。
徐清圓看了戲文,頗為意外。
以前讀過的戲文,大都粗陋,少數精品。而遞到她手裡的這摺子戲,不提內容如何,文辭典雅,文風秀麗細膩。她可以大膽推測,寫戲的人即使不是大家,學識才氣也勝過尋常讀過兩本書的人了。
徐清圓大略判斷了戲的內容後,微微抬眼,眾人神色落入眼中。
老夫人面容沉冷,眼角紋深重;梁丘擔憂看她;馮亦珠一類梁園女郎們,或幸災樂禍或滿眼不解。
廣寧公主背著日光,容色神情看不甚清。積善寺的女尼們滿目無措,兩位師太神色各異;林斯年本意興闌珊,見她站出來,他重新坐了回去,就差嗑瓜子了。
而徐清圓真正想攔的長安縣縣令韋浮,他和身後的侍從們已經起身離席,此時回頭望她。
韋浮清雋溫雅,他和林斯年一樣不解徐清圓的目的。只是林斯年的眼神帶著惡意、戲謔,韋浮則是眼中禮貌的淡笑尚未消退,好奇和善意居多。
梁老夫人見徐清圓不說話,便敲柺杖,說自己的見解:「不瞞公主殿下,老身從來不喜歡這樣的戲文。郎君女郎因媒結緣,兩家父母相看,合了八字納了禮,這才是明媒正娶,才會受人尊重。
「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把情情愛愛掛在嘴上,整日肖想那些書生戲子王公貴族,做夢做得自己信以為真。不知檢點,遺禍眾生。這種戲怎麼能公然來唱!
「看了這種戲,女子一個個都要思春,都要被人拐走,不知道相夫教子夫唱婦隨,專學怎麼敗壞名聲。唱這種戲的,寫這種戲的,都應該推出來殺了!」
梁丘面色變得更加古怪了。
積善寺的兩位師太,杜師太和江師太都看過來。杜師太的眼神略微嘲諷,江師太則滿滿的尷尬、不安。
廣寧公主皺了眉。她隱約覺得這老夫人態度激進,一齣戲何必上綱上線。無論是前朝南國還是本朝魏國,民風都開放十分,女郎用不著選什麼私奔……但是劇烈抨擊此戲,卻也沒必要。
何況老夫人算是隱晦地把廣寧公主也批判了一番。廣寧公主今日駕到積善寺,本就是相看夫郎來的。
雖然她沒看上對方。
那人估計也沒看上她……那人全程盯著的,是站出來說這齣戲好的徐清圓。
徐清圓餘光看到韋浮笑了一笑,又要走了。
她硬著頭皮開了口:「我確實覺得這戲格外好,少有的好。祖母的見解,我不認同。」
那一方日光炎炎,韋浮並沒有因此停下腳步。他和侍從們走過綠蔥廊木,就要跨過月洞門進入內寺。
徐清圓抬頭,聲音清靜:「見微知著,見情思真。這齣奔戲,若只以倫理禮法來論,自然大大不好。但是前朝南國時,朝廷之上,尚有女將軍,女相國,已對女子地位做出了好的表率。此國初建時,亦有公主隨父而戰,義勇無比。如今不過一個出奔戲,怎就是不知檢點,遺禍眾生了?它還當不起那麼大的名氣。」
「公主隨父而戰」的主角,廣寧公主面無表情地坐在這裡。
只是徐清圓不認得罷了。
梁老夫人看她竟然真的辯駁,一下子真的生氣了:「私奔就是錯!古往今來,不合乎禮法!你為這種戲文辯解,在想什麼?」
韋浮站在月洞門口,感興趣地回了頭。侍從低頭對他說話,他擺了擺手,示意稍後。若徐清圓接下來的話不能讓他滿意,他還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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