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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探出頭來,對著自傢伙計訓斥道:“小劉,你和客人爭些什麼,人家不愛吃這口你就拿進來,我再做一碗就是了。”

掌灶的朝瞎眼老人賠笑道:“這位爺你別動氣,這渾小子就是個撳頭拍子,有口無心的。”

夥計小劉聽到掌灶的這麼說,頓時炸了廟,抱起一疊碗筷,轉身直接從老頭手下扯過爛肉面,扭頭回了裡屋。

老人臉上鬆弛的皮肉一抖,有些生氣地拍下筷子,卻是沒有再說什麼。

灶屋又傳來夥計和掌灶的爭吵聲,聲音不小,好像是故意念央兒給外頭聽的。

“你這小店就我一個跑堂的,每天賺個幾十鈿,添茶要菜、進進出出,還總要管這些鬼迷日眼的棒槌,八文錢還想吃出花來啊,你的廚藝就這點水平,要我說抵夠了……”

一位玩鳥兒路過的爺們剛剛打算在茶肆歇一歇腳,聽到這髒口兒,趕緊放下布簾罩住鳥籠,起身就走,這百靈鳥能押口兒,忌諱學雜音,一旦髒了口兒,鳥就賤了。

李嗣衝聽到夥計的口音,對著何肆說道:“我就說這小子不是本地人,咱本地人沒這麼不地道的。”

何肆不以為然,京城衚衕巷口哪日沒有罵戰,無非是有的人罵多了便生出些罵人的藝術來,拐彎抹角、微妙含蓄,不帶髒字的算一絕,就比如說:“你多精啊,一生下來就會回頭看。”

再比如:“你可千萬別去二葷鋪,因為你蠢得像一頭豬再另加一條狗。”

何肆覺得無趣,既然已經造了口業,那罵人不罵娘,和當了婊子還立牌坊有什麼區別?

不過他從小到大還從未與人爭執過,更別說罵架了。

罵人的事他不擅長,倒是和隔壁李鐵牛學過一句:“放你家那臭私窠子歪拉骨接萬人的大開門驢子狗臭屁!”

可惜一直也沒遇到機會施展。

灶屋裡那小廝沒完沒了抱怨了許久,終於是氣通了,可完事兒又聽見裡頭傳來一聲重重的唾棄聲。

何肆眉頭緊皺,他曾聽何三水說過每個行當都有屬於自己的規矩,其中不管是酒樓茶館還是食肆茶攤,被客人挑刺退回重做的菜裡總要有人吐上一口口水。

就不知道這口唾沫是吐地上的還是吐碗裡的……

名叫劉廣田的夥計端出一碗熱騰騰的爛肉面,面色依舊有些不善,將面往桌上一擺,說道:“麵條剛斷生就撈出來了,這回總不能爛糊了吧?”

老頭這回沒有說話,似乎擺出低眉順眼的姿態,無聲吃麵。

見何肆久久不曾移開視線,李嗣衝他笑道:“怎麼?看不過?”

何肆搖搖頭,鬆開不自覺握緊的拳頭,低頭繼續吃著炒肝。

李嗣衝又問道:“是共情了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娘也是個瞎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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