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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並不恐高的,她曾經在方舒玉的幫助下爬過高高的大樹,還坐在大樹中間的粗枝上晃著雙腿,把樹下一眾宮人們嚇得嗷嗷亂叫。
當然,後果便是她從前樹上摔下,若不是清遠撲過來相救,沒準腿腳落下殘疾的人便是她了。
從樹上掉落的那一次,她稍微有點恐高,但還沒到不敢登高的地步,真正讓她生出恐高這個毛病的,該是從綺月臺跳下那次。
他們一家三口走到窮途末路,最終決定以身殉國,在那樣巨大的壓力和絕望之下,人多少回落下毛病和後遺症。
忍著心中對攀高的恐懼,林桑青沿著山間雕鑿的石階快速前行,腳步邁上最後一節臺階,她抬起頭,正好瞧見那位簫白澤親封的西宮太后。她安靜坐在帶輪子的椅子上,守在綠植叢生的門口,抬起頭顱眺望遠方——林桑青看不到她的臉,但從動作來看,她的確是在眺望遠方。
擦擦額頭上的汗水,林桑青在門口的竹林邊停下,她笑著看向西宮太后,語氣尊敬道:“太后在等人嗎,我上次來這裡,您也在門前眺望遠方,似在等什麼人。”
天氣炎熱,西宮太后卻披著一件厚厚的連帽斗篷,斗篷蓋住了她臉上和身上的瘢痕,同樣也遮住了太陽。她的嗓音和上次同樣沙啞,像被刀子劃破了發聲的器官,“是啊,在等人。一位好心的孩子曾告訴過我,只要心足夠誠,念力足夠大,我等的人遲早會來見我的,只是時間問題。”
汗水打溼了額前的頭髮,貼在頭皮上不舒服,林桑青抬手把額頭的碎髮拂到一旁,眯著眼微笑道:“太后一定會得償所願的。”
西宮太后笑了笑,那笑聲聽起來不太美妙,“呵呵,我老糊塗了,同你說這些做什麼,宸妃聽過便忘了,別往出說。”許是空氣中帶有灰塵,她突然抵唇咳嗽幾聲,身子抖動好久才平靜。被連帽斗篷遮住的面孔看不真切,她問林桑青,“白澤近來可好?他有段時日沒到山上來了,不知是朝政繁忙,還是有其他什麼原因?”
林桑青抬步走近她,每靠近一些,心裡便疼一下,“挺好的,就是朝政比較繁忙,如今是多事之秋,他需要應付的事情很多,抽不出空做別的事情。”
西宮太后瞭然頷首,“老身不中用了,什麼事情都做不好,請宸妃娘娘上些心,照顧好白澤,別讓他著了風寒——他的身體,耐不住風寒侵蝕。”不知想到什麼,她突然嘆了一口氣。
山上的風時大時小,一陣疾風吹過,掀翻了西宮太后頭頂的兜帽,露出她臉上好似撕裂破碎一般的疤痕,觸目驚心,令人膽戰心驚。
西宮太后連忙將兜帽戴好,抱歉一笑道:“不好意思,讓貴人瞧見老身醜陋的面容了,你別害怕。”
林桑青未置可否。她一直走到西宮太后身邊,近到可隨意抬手觸控她,才慢吞吞停下腳步。抽抽鼻子,她雙目含淚道:“太后要等的人一定很不懂事,山上的風這樣大,她卻讓您苦等而遲遲不出現,真是不孝順。或許過去的那些年,她已經在嬌縱中忘記了孝順這個詞如何書寫,藉著少年心性和全朝的寵愛頑劣不堪,做出許許多多讓人操心的事情,像她那樣不孝順不懂事的人,活該扔回輪迴裡好生磨鍊一番。”懺悔的眼淚模糊了視線,她迎著山風徐徐道:“我若是太后,才不會日日眺望遠方苦等著那個音訊全無的不孝子,就該讓她以死亡清償過去所做的累累錯事。她……她不值得別人等待守候的……”
西宮太后好像從她這番話中聽出了什麼,抬起頭,她撩開遮擋住視線的兜帽,怔怔看著她道:“你……”欲言又止,她用不中用的眼睛細細打量著林桑青,從面容到身形,再到她的每一個動作神態,都不放過。
也許容顏可以改變,但一個人與生俱來的習慣和特徵無法更改,它們像鏡子,會照出一個人層層掩藏之下最真實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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