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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尖紅了一塊,青樹想從他懷裡出去,被按著坐下,「聽話,哥給你剪。」
黑色的碎發,細碎的、被陽光照著映出來黃色的光,閃閃發光的長細寶石一樣,散落一地。青樹不太敢照鏡子,他很少照鏡子,偶爾路過河邊往裡面看一眼,方不至於忘了自己什麼模樣。
他不喜歡鏡子,問魏遠怎麼樣,好看嗎?
魏遠親了一下青樹的額頭,說好看。
是從這一刻開始變的嗎?後來魏遠對著空白的文件總喜歡想這個問題,作家總是多愁善感的,無論性別。他們喜歡較真,就像反覆地打磨一個劇情衝突、反覆修改更完善的邏輯鏈一樣,這是一種思維習慣,根深蒂固。覺得一個問題總有他最本質、最真實的答案,而自己還沒找到答案。
是這一刻開始變的嗎?頭髮剪短之後好像遮住青樹眼睛的東西被去除,能看見更開闊的世界。
青樹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他開始頻繁地問自己書寫得怎麼樣了,用天真的語氣、也或許是故作天真的語氣叫他哥——哥,能給我看看嗎?我真的是主角嗎?你那個城市是什麼樣子的,肯德基每天都有很多人去吃嗎?冰淇淋是什麼味道,和老冰棒的味道是一樣的嗎,我只吃過老冰棒,老冰棒也很少吃。
他發現青樹對自己興趣已經完全轉移到了那個更廣闊的世界。魏遠往文件裡敲出來一行字,這麼寫——
青樹,這兩個字遊離世外,我看著他的時候能感受到風。
又挨個字刪除,再次打出來青樹二字,久久沒有下文,游標一閃一閃地跳躍。
夏末。
魏遠跟青樹躲在一個破爛的小屋子裡喝酒。
四瓶啤酒,魏遠剛從小賣部的冰櫃裡把它們拿出來,瓶身上還帶著冷氣遇熱凝成的水珠,晶瑩剔透。
燈光昏黃,甚至還沒有破了洞的屋頂漏進來的月光亮,兩個人看不清楚對方的表情。魏遠笑著問青樹會不會喝酒,青樹撒謊說會。
魏遠知道他在撒謊,他沒喝過,兩塊錢一包的qq糖從未吃過,七塊錢一瓶的啤酒怎麼可能喝過。但他沒有拆穿,遞給青樹一瓶冰涼的啤酒。看他臉頰逐漸泛紅,開始覺得頭暈、噁心,但強裝無所謂的模樣。魏遠開始討厭這樣的青樹,他變得不單純了,不再天真,不再全然地信任他,他對他撒謊。
眼神迷濛,還假裝清澈。
這是他們第一次接吻,也是最後一次。
魏遠洩憤似的咬那雙唇,被啤酒浸得冰涼的唇,眼眶隱隱發紅,問青樹為什麼,「我那麼喜歡你,你喜歡的到底是什麼,青樹,青樹。我說過要你紮根在我身上,可你樹枝伸出去太長。」
「你就該是個不知世事的小孩兒,青樹,你該永遠崇拜我,我才是你心裡的英雄,永遠是。」
可惜青樹醉了。
但魏遠知道,青樹喜歡的不是他,而是包括曾經的他在內的所有未知的期待。他那麼天然,那麼純真,眨眨眼睛自己就咬了他的鉤。
秋末。
青樹知道魏遠今天要走,他的頭髮已經重新長出來,發尾戳著他的肩膀,能感受到輕微的癢。他仍然蹲在山下有車能經過的路口,一半身子斜著靠上身旁葉子已然光禿禿的樹。
兩個人已經半個月沒有說過一句話,約定好似的,像分手的情人。魏遠看見青樹的背影,恍惚自己竟然真的在這裡住了一年時間,愛上個鄉野小子,姑且稱之為愛。不可避免地想到來這裡的第一天,靈感枯竭的作家尋求新的環境刺激,衝動之下說走就走,自以為是浪漫派行為藝術,沒想到這裡沒有酒店,甚至連旅館都沒有。
魏遠找房子找到焦頭爛額,沒能注意到自己身後跟著這麼一個小孩,見到青樹的瞬間很詫異,詫異自己能在這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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