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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他看到了白髮祖父與老友們血戰長街,看到了忍辱負重的父親與強敵同歸於盡,看到了王師大軍降臨時術法流光綴滿夜空。

然而,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價,不立世之功尤其如此。在這場驚天動地的戰爭中,總有許多戰士戰死,他們有的平平無奇,有的驚才絕豔。在死亡面前的平等,是世人唯一擁有的真正平等。

如今,張長安走到了人生終點,當此生的經歷形成一連串的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時候,他才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只度過了二十幾個春秋。

跌宕起伏的精彩人生,止於風華正茂之時。

這是一個戰士的宿命。

後背重重落在冰冷的泥地上,張長安意識模糊的吐出一口血。他對自己的身體已經沒有多少感覺,只覺得面前的陽光燦爛耀眼,似乎跳動著無數美好。

單純的美好。

臨死之際,人生中經歷的單純美好,是人們對這個世界最後的眷念。

“我的人生中有過哪些美好?”張長安面朝朗朗晴空,瞳孔散亂,眼中神采漸漸消散。

在這個剎那,他已經沒有時間,去仔細回想自己的一生,然而某些東西其實早就根植在生命中,原本就不需要去尋找。本已視線模糊的張長安,卻忽然再清楚不過的看到,一張乾淨清純的臉浮現在湛藍的天上。

當人生停留在最後一剎那,一切都變得簡單純粹時,它迴歸到了生命本來的面目。無拘無束,無憂無懼,無苦無悲。

然而,他的力氣終於是沒有剩下什麼,所以動作顯得僵硬、艱難無比,哪怕他眸中充滿了渴望、憐惜與不捨,也註定了什麼都碰不到,末了,只能墜回冷硬的戈壁地。

“格桑......”

他輕輕地喊。

......

難得的好天氣,深秋的漠北草原風和日麗,燦爛的陽光碟機散了許多北風帶來的寒意。

牧人們在氈帳外懶散得曬著太陽,跟不遠處的鄰居們大聲說笑;穿得圓滾滾的小孩子,在一旁把牧羊犬欺負得嗷嗷亂叫。

好酒的漢子大白天就開始抱著酒壺,免不得被老人抱怨一頓;婦人們低頭縫補著衣裳,間或責怪自家小孩子對狗子不知道輕重。

和諧而又充滿希望,這就是格桑州現如今的景象。

格桑牽著一群小羊溜達著走出部落,一路上都低著頭,情緒不高悶悶不樂,好些人跟她打招呼,她都只是勉強笑一下,沒什麼心思說話。

現如今牧場已經沒什麼牧草,大家都在準備過冬,唯獨格桑每天雷打不動的,依然會出去放牧很長時間。只不過跟在身後的羊群,已經從綿延不絕到只有二三十隻,看起來散心的意圖大於讓羊群吃草。

幾個中年婦女看著格桑遠去,眼中都有濃濃的擔憂,湊在一起交頭接耳。

“酋長現在怎麼整天悶悶不樂的,看著都廋了一圈兒了。”

“唉,自從張別駕離開,酋長就沒真正開心過,有好幾回我都看見她躲著獨自抹眼淚呢!”

“可憐的,也不知張別駕怎麼想的,怎麼忍心拋下酋長去征戰?”

“男人總是要上馬打仗的......”

“現在天下太平,還打什麼仗,打仗可不一定回的來......”

“別瞎說,這話若是讓酋長聽見,她又該落淚了!”

格桑牽著羊群離開部落十多里,來到一處高高的草坡。這裡位置偏僻,人煙稀少,是個安靜的好去處。最為難得的是,自此向西望,視野可以一直延伸到天邊,中間沒有任何阻礙。

格桑抱著一隻小羊,在草坡上坐下來,眼神迷離而悠遠的凝望西邊天際。半響後,她輕聲哼唱起曲調簡單但韻味綿長的歌謠,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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